都这时候了，温俊逸还不认为自己有错。
    老爷子木然地看着他，没再阻止医生把他推走。之后，他叹了口气，像是老了十几岁。
    “是我错了。”
    他向温从砚道歉，“以前是我不好，腆着老脸请小砚你让着他。他不配！”
    “爷爷……”
    老爷子佝偻着身体，摆摆手没要温从砚扶，“回去吧，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
    曾叱咤商场的老人第一次露出疲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
    “小砚！”
    周倩婉的手帕飘飘摇摇，就跟她人一样，“以前是我不好，害小砚你在医院住了这么久。你别怪我，我……”
    她想解（狡）释（辩），可惜脑袋空空，连推卸责任都不会。这么多年也没学到温俊逸不要脸的精髓，张张嘴就只会哭。
    哭哭哭。
    “你间接害死了砚砚，还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错。看砚砚现在好好的，又想要他原谅你对不对？”她不开口，叶姝就帮她说了。嗤笑一声，“脸皮真厚！”
    在这人选择通知陈汝海，使得砚砚被撕票时，就已经害死了砚砚一次。
    现在砚砚能活都是自己和他共同在努力，跟这些人可没关系。
    莫来沾染！
    叶姝伸手，打算推开周倩婉，让她不要拦在路中间。
    “我不怪你。”
    温从砚牵住叶姝的手，平静地告诉周倩婉：“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不对你抱有期待，所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意外。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不用再提。”
    他对周倩婉已经没有了任何情感，这样就不会受到伤害。
    她的关心，担忧和爱……都无所谓了。
    他不在乎。
    也没兴趣花时间听她忏悔。
    “我和叶姝还有点事，先走了。”
    他走在前面，捏着叶姝的手走出医院。叶姝感觉他的手有点冰，单手解开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围到砚砚的脖颈上。
    陈汝海和周倩婉两人的关系叶姝是在陪包小宁蹲警局的时候意外听到的。当时就很生气。气那两夫妻对砚砚太过残忍，气砚砚明明知道这些事却不告诉自己。
    本来搞完那俩夫妻后她是想找砚砚“聊聊”的，但现在看来不用了。
    被那两口子背叛，砚砚已经够伤心了，她怎么能再抠他的伤疤？啊，不对，刚才她好像已经抠过一次了？？
    “那个……”
    叶姝很愧疚，很不好意思，手指抠着安全带。觉得自己犯了错所以有些结巴，“对不起砚砚，我不该擅自把……说出来。”
    敲了脑袋一下，垂头丧气。
    温从砚回神，平静的目光中有了神采。见她这么苦恼，虽然很不合适，还是忍不住笑了。
    “真的知道错了吗？”他故意问，语中带笑，可惜叶姝现正在进行深刻的自我反应，她没发现。
    “知道了，真的知道了！对不起，下次我不会再……”
    “叶姝，手伸出来。”
    叶姝的话被打断，懵懵的把爪子放到前面。起初她还以为自己要挨打，她倒是觉得无所谓啦，反正自己皮厚，砚砚那点小力气根本连挠痒痒都算不上。如果这样就能让他消气的话，那真是再好不过！
    她这么想着，结果砚砚手都搭上来了，却没有打她，而是握着她的手。
    说：“我很高兴，叶姝。”
    “从我有记忆起，我就知道温俊逸不喜欢我。尤其当周倩婉靠近我的时候，他看我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仇人。”
    “或许他们真的很恩爱，恩爱到容不下我。很小的时候我会这么安慰自己，后来就无所谓了。”
    “之后我被送去了老宅。爷爷工作很忙，平时我都和管家在一起。我开始需要上很多课，学很多东西，但我很开心，因为那里不会有人无视我，把我当成有毒的空气一样避开。”
    “爷爷很不喜欢周倩婉，一开始也不怎么喜欢我。直到后来发现我天赋不错，学的东西都能轻易掌握。爷爷很高兴，每个月都会抽空来看我。虽然每次都是为了查验我的学习进度，但我还是很开心，更努力的学习，期待着他来看我。”
    “爷爷很好。只是每次在温俊逸的事情上都会劝我退让。让我感觉他选择了温俊逸，而不是我。”
    “当初昏迷的时候，其实我一直都有意识。”
    “管家每天都会来看我，就跟小时候一样，没有任何逾越的举动，只在我身边默默地陪着。却不会跟我说话。明明有他在，可我好像又回到那个阴暗的房间，所有人都对我的存在避之不及。”
    “直到你接手了我。”
    温从砚手指捏了捏，两人的手更黏糊了。他笑笑：“我当时就会想，你真的很有趣。会吃很多我没见过的东西，每次都吃得很香。我会想，手抓饼是什么样的，这一家的麻辣烫真的有那么好吃吗？以后要是真能苏醒，我是不是也能试试……你会跟我说话，会抱我，会把很多很多的零食放在我的轮椅上，偶尔东西太多还会让我抱着。”说到这里，他又笑了一下。
    因为他没有知觉，根本就抱不住那么大袋的零食。当时他还想：这个人，好像不怎么聪明？
    温从砚：“我很高兴遇见你。不管在什么时候，你都会保护我，坚定地选择我……我爱你，叶姝。”
    “……”
    叶姝被吻了。只是这次得到伴侣的吻后她没有像以前一样单纯的开心傻乐，她想了很多。
    比如：砚砚平时话真的好少，尤其是在上班的时候，她几次去陪班都搞不懂他说了些啥，不过他的下属们倒是厉害，好像每次都能懂。毕竟他们不像自己，时常追问砚砚他什么意思。
    有时候砚砚会笑话她。明明是该让人生气的举动，可砚砚笑起来实在太好看，搞得她也跟着傻笑，最后两个人都忘了要说的话题。
    算了，反正也不重要。
    她觉得和砚砚在一起很开心，很开心很开心。她很喜欢他，偶尔她还会想：要是在末世遇到砚砚，或许她也没办法拒绝和他在一起。就算砚砚看起来很不好养，她也会为了他更努力更努力的杀丧尸，她可以不用吃饱，但一定要给砚砚吃大米面条还有水果……不管多贵，她都会给砚砚买。
    可这里不是末世，砚砚很有钱，不需要自己给他买什么。她能为他做的事很少，很少很少。
    就算是这样，砚砚就已经很满足了吗？只是这样而已，就很高兴了吗……叶姝眼里突然流下一颗泪。
    她摸了下脸：好奇怪，明明自己已经很多年没哭过了。
    原来她的泪腺还没丧失这个功能。
    在为砚砚感到难过的时候，她还是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