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在你身上,布满我的烙印
作者:胡宇伦   春处最新章节     
    “你敢!”想到那些过去,裴乐乐心里咚咚地跳了起来,她蓦地睁大眼睛,怒恨交加地嘶声道,“你敢告诉他,我恨你一辈子!”
    她终究还是太在乎,在乎到不敢让季东朗知道自己一丁点的污点。哪怕过去的她,明明就是做错了,她也不敢在自己最爱的人面前去承认跟面对。
    顾淮安慢慢松开她,眼眸里的神情似笑又似是嘲讽,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憋出一句:“你的恨不值钱。”
    “那你就不要捡破烂。”
    裴乐乐咬牙,恨恨地想要打开车门,身后的男人却一把拽住她的腕,脸从背后贴上她的脖颈:“就算是个破烂,你的身上,也永远都刻着我烙印,你逃不掉的。”
    “疯子!”裴乐乐的心咚咚直跳,她甩开他,像猫一样地弯腰钻了出去。这个狭小暗沉的空间令人窒息,让她一刻也不想停留。
    “你去哪?”顾淮安脸色一沉,不冷不热地开口。
    “我回家不可以吗?”她连头也不回,“啪”地就甩上车门。她不能呆在这个地方,在这个地方多呆一秒,她就会想起太多她无法预料的未来。她不敢想,不能想,所以她只能逃。
    公司右边的路口有夜巴士,她走过去时刚好赶上第一趟车。公车上熙熙攘攘的,把裴乐乐活生生挤成了一小块三明治。她忽然想起张小蕾常说的一句话:挤车到了一定境界,那就是左脚站在右脚上,右脚站在别人的左脚上。
    她的右脚没站在别人的左脚上,但是别人的右手却摸上了她的左腰,并且慢慢地向前滑动着。裴乐乐回头瞪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却一副浑然不觉状,继续对她毛手毛脚。裴乐乐再瞪他,他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手底的活半点没拉下。没办法,她挪了地方想甩开他,谁知那个男人又锲而不舍地跟着过来了。
    开始裴乐乐还以为是自己一个人寂寞太久了,得了性\/骚扰妄想症,可现在她完全确定了,这丫就是一猥琐男。
    那一瞬间,她心里像是有几百匹草泥马在狂奔,想也不想地回头,她一使劲把他推开了:“你有病吧!拜托你饥渴了就下馆***,别总骚扰我成吗?”
    “你才有病吧?”那男人像看外星生物一样盯着她看,“公交车上这么多人,你以为我想碰你啊!有本事你他\/妈别做公交车!”
    很好,这一句正中软肋。
    恰巧车停了,裴乐乐也不管这是哪,掩住口逃也似的飞奔下去。
    其实她特想像个淑女一样,无比优雅地走到自己家里,可是她刚迈开两步,胃里的翻腾就更加气势汹涌。她忽然想起小时候自己每次坐车到城里找爸爸,都会晕车到吐,那时候奶奶就会拍着她的后背抱怨说:哎,真是穷命啊。
    眼睛忽然湿润起来,她咬牙,告诉自己二十年的苦日子都熬出来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忍受的。可她刚走到马路对面的江边,就“哇”地一声张嘴吐了出来。她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失声痛哭,她好恨她自己,为什么那时候她居然会为了钱把自己卖给顾淮安!为什么她抛掉尊严和羞耻好不容易才换回一份可以养得起女儿的工作,转眼间又化作子虚乌有?
    她突然好想爸爸妈妈,想自己当年为什么那么任性,为了生下女儿和他们闹得不欢而散,她现在连个孝女都不算了,她的人生简直失败透顶。但她还是忍不住,掏出手机想给爸爸打电话,却发觉屏幕上赫然多了3条未接来电,是季东朗的。
    裴乐乐手一抖,把电话按了关机。她又何尝不想跟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何尝不想过上衣食无忧的上流生活,可是爱越深,就越是无法抛却那份作为伴侣的尊严。更何况,她根本不敢保证,如果季东朗知道自己过去的事情,是否还会要她。
    生活像个张着血盆大口的熔炉,何止她的恨不值钱,她的人、她的爱也在一瞬之间,统统被烧得一文不值了。
    大约十点钟的时候,喝了几杯酒的季东朗迈入了裴乐乐的家。
    晚上他和萧铖一起吃的饭,他们的关系,说起来很简单却也很复杂。他们两家和顾家,都是三代交好,而萧铖,也曾是他最铁的哥们儿,打小一起穿着开裆裤玩沙子,长大后一起打别人或是被别人打,再后来一起上学一起泡妞儿,可谁也没想到他们泡上了同一个妞儿。而且这妞儿还有点不比寻常,更重要的是他们都动了百年难得一遇的真心。
    以往每次和萧铖喝酒,季东朗都会找个酒吧或者会所,坐一通宵,仿佛只有那种喧闹才能压制住他心底的浪涌。可这次不同了,酒精冲上头时他脑子里萦绕不散的竟是裴乐乐的身影,他只想去外面走一走,却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她的家!
    轻步走到门前,有温暖的光线从门缝里射出来,映在楼道里,季东朗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裴乐乐正躺在沙发上,电视是开着的,不时地在她脸上布下明暗交替的阴影,桌上则放着一瓶红酒。
    看到她憔悴的模样,季东朗微微心疼,他伸手关上了房门:“怎么没有去接小小?”
    裴乐乐拿起遥控器关上电视,手在眼角轻轻拭了拭:“明天还要去把留在公司的东西拿回来,放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等交了辞职报告,我再去接她好了。”
    季东朗眉头轻拧,他坐过来,一手握住她瘦削的肩,一手则在西裤兜里细细翻找着:“其实辞职也好,以后就不用那么辛苦了,我养着你和女儿,这不好吗?”
    “季先生,我想我那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什么?”终于找到了,季东朗把手背到身后,偷偷把盒子里的戒指翻出来,又将盒子塞回兜里。
    裴乐乐轻轻笑了一声,她忽然想到顾淮安对她的警告,只觉得无限哀伤:“我很感激,在过去那段日子里,你对我们母女的照顾,但是我并不想借此从你身上得到些什么,现在女儿你见到了,爸爸的瘾你也当够了。我们之间……我们之间还是不要再来往了。”
    刚要递出的手掌在刹那间僵住了,复又放回兜内,季东朗的脸色渐渐沉下去,连带着心。她不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那么他呢,他又能给她些什么?
    他已经答应过萧铖,不会跟他抢艾迪中华区的位置,他现在,除了一个浮华的家世外,简直一无所有。
    “我是来看女儿的,”季东朗干笑两声,他站起来,酒劲冲上来身子有些摇晃,“可女儿不在你这儿,我该走了。”
    “你喝酒了?”裴乐乐忙站起来扶住他问。
    她语气难得温柔,又夹着浓浓的亲切,仿佛是妻子在关心自己的丈夫。
    心在刹那间似被一股极温暖的力量层层包裹着,季东朗转身,从背后将她揽进怀中,两条强有力的手臂紧紧环住了她的腰:“妞儿,陪着我好吗?”
    感觉腰上猛然一紧,紧接着后背便贴上了一个炙热的胸怀,裴乐乐无措地定在那里,心都快要跳出胸膛。
    “我不是个好女孩。”好久好久,她才微微阖上双眸,在这份她朝思暮想的男子气息中,慢慢流出了眼泪。
    “我也不是个好男人。”环在她腰间的手又紧了紧,季东朗垂眸,把吻印到她黑亮的发间。刹那间,丝丝清甜的香味涌入鼻息,让他的四肢百骸都热血翻涌。
    她的身体很软,软得像浸在春水里的柳枝,还溢着晨露般清幽的香气;而她袒露的脖颈,则纤细而白皙,好似一截滑腻温暖的藕笋,让他忍不住动情,低下头轻轻啄吻起来。
    “嗯……”这突如其来的一吻,让裴乐乐蓦地睁开了双眸,粉嫩的樱瓣也不由得微微阖动,发出一记诱惑的低哼。
    这一声彻底激励了身后的男人,酒精的催化下,季东朗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他一把扳过裴乐乐红霞遍布的小脸,弯腰狠狠地吻下去。
    如果说之前的吻,如同落入水波中的羽毛,那么现在的吻,就是充满兽性的野蛮撕磨。
    难以克制的心动,伴随这近乎粗暴的吻流入裴乐乐的四肢百骸,她迷蒙地抬起眼眸,两对目光在徒然间稀薄的空气里抵死交缠。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特别想融入对方的身体里,或者把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为他生或者为他去死。
    柔软的舌如龙舌兰的花叶般,摸索着探入迷情的殿堂中,感觉她的这份回应,季东朗只觉得胸膛里又把火在烧,一直烧得小腹里处,千百种难耐的滋味都在刹那间充斥在某个点上。他无法停顿,也不想停顿,铁掌已不由自主地抚摩起她温软的肌肤。
    感觉到他圈在腰间的手已缓缓上移,直到覆上自己的柔软,裴乐乐通身打了一个激灵,也更加清楚地明白,擦枪走火只在一念之间。~
    “就算是个破烂,你的身上,也永远都刻着我烙印,你逃不掉的。”
    蓦然间,这句话如同跗骨之蛆般追着裴乐乐,曾经那么多个夜晚,那种疼痛、屈辱和狂乱让她心冢里荒草丛生。
    就当季东朗的手拧向她胸前的纽扣时,裴乐乐倏然一下推开他,同时转身后退了一步!
    “你……”犹如被一盆冷水照头浇下,季东朗看着突然间疏远的她,心里的失落不是一点点。
    裴乐乐难堪至极,她侧过脸理了理散落下来的碎发,心跳犹如鹿撞般,脸颊也烫的吓人。
    耐心等自己的喘息平复下来,季东朗才叹口气说:“对不起,我刚才……”
    仿佛不想再听他继续这个话题,裴乐乐想也不想地出声打断他:“你如果醉了,就不要再酒驾了。”
    “你肯让我留下来?”季东朗扬眉,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女人的心思,他是越来越猜不透了。
    裴乐乐将樱唇抿了又抿,才低声嘟哝了一句:“但你只能睡沙发。”她说完,就转身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直到门关上的刹那,她的心跳还如擂鼓一般,扑通扑通扑通,一下下地敲击着她敏感的神经。说实话,她真的乱了,彻底地乱了。
    客厅里,季东朗缓步踱到落地窗前,抬手抽出一根烟,放在唇边点了。今天女儿不在家,难得的,他可以过过烟瘾。
    “你爱我吗?哪怕有一点点的爱都算的?你爱过吗?”
    那日在医院,裴乐乐说的话突然又横冲入他的脑中。他爱过她吗?他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体内酒精的缘故,也许是因为自己那颗心已经孤独了好久,所以如今的她,周身都散发着一种蛊惑的力量,让他忍不住靠近、耐不住需求。
    这种需求和靠近是否是真的爱,混沌的他已然分辨不清。
    “哥哥,你知道最伤人的是什么吗?”
    “最伤人的,不是你被所爱的人抛弃了,而是那个人拼命对你好、给你最美的温暖和期许,却根本一点儿都不爱你!”
    回忆的夜空里骤然一个闪电,刺得季东朗黑眸一闭,他深深吸了两口烟,再睁眼时,光洁如镜的玻璃上,仿佛又映现出一张深藏在记忆中的清丽面庞。
    这句话多么熟悉啊,曾经的萧铖,也对他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对于把他视如兄弟的自己而言,这样的话语简直是最最残忍的控诉。
    唇角微微弯起,季东朗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命运是多么讽刺,他最爱的人嫁给了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而曾经的他们无论如何深爱,都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
    只因为……
    如果他爱的人真是裴乐乐,那么,他和西子、和萧铖三个人的结局,就都会皆大欢喜吧。可是他怎么能那么自私,怎么能把他最疼爱的妞儿推进这个深渊。乐乐都已经说过了,她不想和他在一起,不想看到他,她一定是有她自己的人生和规划,他又怎能如此自私、再去耽误她?
    决定已下,他低头理了理袖口,霍然转身,却看到裴乐乐正抱着被子立在他身后。
    发现季东朗已经西装直挺地收拾好,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裴乐乐一时有些怔然,僵立在那里:“你要走?”
    “乐乐,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季东朗不置可否。
    路过沙发时,裴乐乐弯腰把被子放上去,却并没有进一步走近他:“你想说什么?”
    “刚才的事情,对不起……你知道,我喝多了,有点冲动,”季东朗低眸,弹了弹指间的烟灰,才说,“既然你态度这么坚决,我也想清楚了,我以后都不会再来骚扰你、也不会再来耽误你。只有我走你才有心找别人。你别觉得有了小小就没人要,你条件那么好,绝对能找着好男人……”
    全然没料到他会这样说,裴乐乐只觉得当胸受了一拳重击,眼泪也刹那间潸然而落。她不想哭的,也不该哭,可是她根本控制不住。
    季东朗转身,从沙发上拿起他的公文包,轻车熟路地掏出一张卡放在茶几上,说:“孩子那边我会跟妈好好说,我知道,孩子是你的命,我不会那么残忍、从你身边夺走她。但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母女受苦,这张卡里有点钱,我知道你脾气倔不肯要,但这是我这个当爸爸的,给孩子的一点心意,你没有权力拒绝不是吗?”
    裴乐乐像是一樽尸体般僵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只有眼泪,不争气地往外奔涌。
    季东朗看着她,心窝上仿佛被人插了一把尖刀,差点儿就说不下去了。但他还是掐掐自己的掌心,强撑着说:“如果以后找到合适的人,就嫁了吧。你还年轻,有大好的时光等着你,不值得、也不必浪费在我身上。好在小小见我的时间还不长,可能再过些日子,她就把我给忘了。以后你找的老公就是她亲爸,或者你跟小小说她亲爸死了也行。”
    刹那间,全身的血液都在逆行,冲上头顶时裴乐乐从桌上拿起那半瓶红酒,咣当一声摔在地板上,酒沫子和玻璃渣都被摔得飞溅起来,在地上落下斑驳破碎的景象。
    她使劲擦了擦眼睛,泪水却根本止不住,话也说得声嘶力竭:“你滚!赶紧滚!”
    “对不起,我是个混蛋,忘了我这个混蛋吧。”那些碎片仿佛正戳中他的脏腑,可是季东朗还是心一狠,转过身。
    明明在心里想过无数遍这个结局的,当它真的变成现实,裴乐乐的心,仿佛被人拿刀剜着一般,痛得几乎就要窒息。
    这一切太残忍了,她想了他整整两年,盼了他整整两年,好不容易和他一家团圆,若说她心里没有奢求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有又怎么样,到头来,不还是这样空欢喜一场?
    痛在血液里呼啸,她又转身,把那张银行卡狠狠摔到季东朗的背上,痛声喊道:“还有你的卡,拿着它一起滚蛋。我tm要你钱干嘛,我不稀罕!小小是我女儿,我tm用的着你给钱吗!当初就不应该碰上你!没你我们俩人多的好着呢,是谁屁颠屁颠地天天找我啊……”
    她说完,又从柜子里拿出一瓶新酒,季东朗心淅淅沥沥地仿佛下着倾盆大雨,终于还是挪不动脚步,他转身,想把酒瓶子夺过来。
    裴乐乐却一把推开他,忽然间不哭也不闹,语气特平静地说:“先生你是我什么人啊,你管得找呢,我天天喝都喝不死,放心吧,我还得找老公呢当小小的后爸呢,最好找个跟萧铖一样的,比你年轻比你帅,还比你多金。再不成,找顾淮安也行啊,人家床上功夫比你好。”
    “乐乐!”季东朗脸色渐渐难堪,只差一点他就演不下去了。
    “你怎么还不滚?”裴乐乐眼一挑,拽着他的一双胳膊,将他推到门口,直接把两只鞋扔出去,而后将门“咚”地一摔,从此,世界里再没有别的声音,只有眼泪落下的簌簌声。
    可惜,她几乎没有片刻的时间用来伤心。不知过了多久,有人一个劲儿地按她的门铃。以为是季东朗还没有走,她站起来怒气冲冲地把门打开,刚想开口把他骂走,却愕然地发觉,来的人竟然是顾淮安,而在他身后,是一片寂寂的黑暗,根本什么人都没有。
    他走了,他就这样走了吗?根本没打算回头?
    “吵架了?闹崩了?”见女人愣愣的没有请他入门的打算,顾淮安也不进去,只侧身倚在门边上,黑眸则透过她的身子向地板上的狼藉望去,“嫁入豪门的梦破碎了?”
    心在几不可知地痛着,裴乐乐抬眸,冷冰冰地说:“如果你是来奚落我的,请你明天再来好吗?我现在没有这个心情。”
    “乐乐,我就说你是我的开心果啊,”顾淮安笑了,他薄唇轻勾着,慢慢悠悠地吐出一句,“你不知道奚落人就该挑她最不开心的时候?”
    “那好,现在你目的达成了,也该满足了吧!”裴乐乐强忍住心底的怒,抬手就要把门给关上。
    顾淮安却反手扒着门边,又把门给推开了,黑眸定定地看住她,说:“你还爱着他吗?”
    裴乐乐愣了一下,开口却干净利落:“是。”
    心里似乎被细小的针尖狠狠刺入,顾淮安轻笑一声,又问道:“有多爱?”
    裴乐乐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睛一字一句地对着他说:“没有他,我会死!”
    拐角昏暗的阴影里,一直沉默无声的季东朗忍不住抿紧了薄唇,心里仿佛刮起疾雨暴风。方才他是真的想试试看,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爱着她,而她,又是不是真的已经放下了他。所以他用了最白痴的一种方法,就是强迫自己离开她。可当他真的离开她,却发现,每向前走一步,都是那样得艰难,他原来早已无法将她放下。终于忍不住折返,他又开始害怕,怕她真的如她所言般,不想再跟他在一起。所以,他敲开了顾淮安的门,只为让他配合自己演一出戏。
    刚才听到她的回答,那一瞬间,他甚至有一种冲动,就是现在就该冲过去,将她紧紧揽入怀中。
    可是下一秒,顾淮安却一个探身,将她拽出来,扯到自己的身下,说:“你现在简直就是在找死。”
    “我是在找死没错,找死也比找你强。”裴乐乐又惊又怒,伸出手死命地推他,他却俯身狠狠地吻住了她微喘的唇。
    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季东朗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铁青,十指也在掌中一寸寸地握紧,发出咔咔的剧烈声响。~
    他吻了她,他居然吻了她!
    忽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笑,她爱的人,真的是自己吗?而淮安跟她,真的就什么都没有吗?
    慢慢收回冰到零下的目光,季东朗转身,疾步往电梯里走着,一张俊脸紧绷得犹如刀削般,薄唇也抿得如一条线。
    顾淮安黑眸微眯,余光瞥到走廊深处,发觉空无一人后,他微微松开了裴乐乐,唇角则漫起一记奇特的笑。
    “顾淮安,你够了!”这家伙的强吻从来不分时间地点,裴乐乐简直气急,抬起素手就向他挥过去。
    可顾淮安仿佛早有预料般地,迅捷而又精准地握住她的皓腕,轻挑地斜飞她一眼:“裴乐乐,你真tm的贱!他都不要你了,你还没脸没皮地死粘着他!”
    裴乐乐一怔,挣扎着把自己的手抽回去,揉着腕间的红肿反唇相讥:“我是贱,那你呢?我也不要你了,你还没脸没皮地粘着我干什么?”
    顾淮安拧眉,黑曜般的瞳子腾升起愠怒:“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像你这样,敢——”
    她总有办法让他瞬间发怒!
    裴乐乐毫无畏惧地昂起头:“是啊,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像我这样。其实你骨子里就是一个浪子,从小到大所有女人都围着你,偏偏我对你没兴趣。你觉着我这样的挺好玩的,所以你就把我给玩了。我已经让你玩了整整半年,你不腻我都腻了!”
    季东朗已经离她而去,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也就不会再怕他!
    “只要我还没有腻,这个游戏就得玩下去,”手机蓦地响了,是季东朗发来的短信,顾淮安淡勾唇弧,抬眸时伸手去拉裴乐乐,“不要忘了,这半年是谁养着你,养着……”
    裴乐乐咬牙,退后一步,以和他保持安全的距离,语气却不卑不亢:“顾淮安,你还能给我什么!除了钱什么都不能!”
    眼睛里迸出不堪忍受的怒火,顾淮安单手撑在门框上,指着走廊的尽头吼道:“那他季东朗又能给你什么!”
    他的怒吼让裴乐乐的心脏一缩,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吐出的话却愈发坚决如铁:“全部!”
    霎时间,被怒火搅乱的空气都静穆下来,四围清冷得几乎能听到彼此因情绪不稳而渐渐粗重的喘息声。
    顾淮安的心仿佛被细锐的针尖一根根的碾过,刺得他酸痛难当,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女人,半晌后,他忽地一笑,冷俊的黑眸闪过耀人的寒光:“我就坐看你得到的,将会是怎样一个全部。”
    说完这句话,他松开握在她门框上的手,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去。
    楼下不期然地,还停着季东朗的车,那车仿佛是长了眼睛般一直盯着门口,所以顾淮安一出来时,车头的灯就跟眨眼似的闪亮起来。
    没有半分犹豫,顾淮安径直走到车边。车门打开了,季东朗走出来时唇边还叼着烟,眼睛并没有看向他,长睫微垂着,吐出一口直溜溜的白雾。
    似乎没有看出他的不悦,顾淮安就这么倚在车门上,不紧不慢地冲他笑起来:“怎么样?东子哥,我这个戏演得够真吧。”
    黑眸斜飞过去,季东朗紧盯着他,蓦地就掐掉烟蒂一拳抡了过去:“这些年你背着我到底对她做过些什么!”
    这一拳打得毫无征兆,顾淮安也不躲,只是低眸蹭了蹭唇角溢出的腥甜,冷笑了一声说:“从前漠不关心,怎么现在倒是视如珍宝了?”
    季东朗上前一把揪起他的衣服,额头上已经爆起细小的青筋,此刻的他怒意升腾连黑瞳里都是猩红的,沙哑着嗓子沉声:“小子,我忍你很久了,不要一再挑战我的底线。”
    顾淮安毫不示弱仰起下巴,和他对视着,整个人仿佛一把峭立的剑,孤傲的星眸里投射出森寒的光。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就要把一切和盘托出,但他忍住了。沉默了五秒钟,他终于开口,语气浅如寻常,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不这样,你又怎么会知道,你这样紧张她?”
    如果这么早就告诉他真相,这个游戏就不好玩了吧。
    犹如被人当胸打了一记闷拳,季东朗一怔,松开他的衣领,将信将疑地盯着他看,凭借他男人的直觉,刚才那个吻似乎过度入戏了,可眼前这个年轻人眼里眸里都是一股浩气凛然的孤傲,让他忍不住质疑自己的猜测。
    而另一层,他竟隐隐希望顾淮安说的都是真的,他还没有宽宏大度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兄弟和他分享同一个女人。
    怎么样?这种痛苦你终于也尝受了吧,这就是报应!顾淮安在心里冷笑一声,他低头,意态悠闲地理了理被揉皱的衣服,唇角惨淡而讽刺地弯了弯:“结婚那天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而他心中的潜台词却是——“如果你有这个可能结婚的话。”
    转身离开的时候,耳后却传来一记低沉的男音:“你记住,这件事还没有完。”
    顾淮安驻足,他没有说话,好看的唇角却弯起微妙的弧度,是啊,这件事还没有完。怎么会完?
    等顾淮安走后,季东朗拿着电话靠在自己的座驾上,一双黑眸在夜里闪射出森冷的光:“想办法帮我查一下,裴小姐现在住的房子,究竟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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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二早上有例会,一大早萧铖就来了公司,准备去会议室听各部门总监汇报这一季度的工作。临走时,秘书却拿着一份文件递给他说:“萧总,这是裴乐乐的辞呈。”
    萧铖眼睫微动,却没有看一眼,只是淡淡说:“交给人事部的就行了。”
    “可她说她想见你。”秘书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
    萧铖挑眉,心想终于来了,他抬起腕表看了看,面无表情地下了指令:“让她等。”
    本来上午的会议只有一个小时,但他有心让裴乐乐多等一会,就故意延长会议时间,直到两小时后才散会。出门时,他发现裴乐乐就一言不发地站在走廊里,抬眸打量起她时,萧铖的心有一丝愕然。曾经挺开朗漂亮的女孩子,今天看起来,竟格外纤弱憔悴,一双雪亮的眼睛也黯然下来,仿佛被雾蒙上的夜空。
    这样的她竟跟西子有几分相似,他不禁有些恍惚,拧着眉头说:“乐乐,怎么弄成这副模样?是不是不舒服?”
    裴乐乐勉强一笑:“我已经不是你的员工,你这样关心我可起不到收买人心的作用。”
    “不是上下属,却还是朋友。”萧铖也笑,转身时,神色温柔地让秘书引她去办公室。
    “你交朋友的方式,很特别。”裴乐乐紧跟着他们,她知道,有些话不适合在走廊上说。
    萧铖顿足,等秘书打开办公室的门:“你能拒绝我,我为什么不能开除你?”
    裴乐乐缓下脚步,目送他走到办公桌后面:“你骗我,说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客户经理。”
    “我曾经的确是,”萧铖坐进皮椅里,揉着眉尖心情极好地浅笑,“何况,我若亮出我的身份,有几个女孩会看上我的人,而不是钱。”
    裴乐乐轻嗤一声:“你对自己的信心似乎少了一些。”
    “的确少了一些,”萧铖摊摊手,侧目示意秘书出去后,才唇角微勾道,“不过正因为如此,我才知道你喜欢的人是季东朗。”
    “你算计我?”裴乐乐这才走到桌前,隔着两米阔的原木桌,遥遥望着他的眼睛。
    萧铖笑容更浓,阳光为俊朗的面容蒙上一层薄薄的纱,令他的眸色愈发幽深:“如果季东朗留在大中华区,我就要调离到中东,现在这个结果,更皆大欢喜不是么?”
    “你还是在算计我。”裴乐乐抬眸,有点惊讶于他的坦白。
    “你还不值得算计。”萧铖摆手,明明是最不屑的话,偏偏他语气温柔,让人听了反而气不起来。
    是啊,他算计的人是季东朗,而她不过是个棋子。裴乐乐定定站在原地,自嘲似的笑笑说:“我真后悔和你做朋友。”
    “我也后悔,”萧铖不置可否,笑意浮现的深瞳里,显露出一种令人无法破解的——欲望,“因为我们更适合做男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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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九点多的时候,季东朗被一阵急促的铃声闹醒,宿醉和失眠让他的面容有些憔悴,拿起电话时声音也低沉喑哑:“说。”
    “季总——”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似是在犹豫自己即将说出的话是否妥当,语气也就格外小心翼翼,“裴小姐现在住的房子是顾淮安先生的。”
    季东朗正起身拉窗帘,手微微一抖,刺目的阳光如同一把黄金做的剪刀,霎时间便耀了满室,也戳进他的心窝。
    “季先生?还要再查下去吗?”似乎是久久得不到回复,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了丝惶恐。
    “查。”悄无声息攥紧了电话,季东朗只觉得眼前一黑喉间发甜,怒火像火舌一般跳跃着舔舐在他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