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氏的手颤抖着，她用力揪着帕子：“好！我带旭哥儿离府，这处宅子我暂时便不收回来，也是给你留了脸面。”
    “房契给我。”
    “你想得倒美！我会在族人面前说清楚，这处宅子留给你们住十年。十年后，我会让旭哥儿收回来。若是你敢对旭哥儿有什么阻绊，我不仅会立时将宅子收回，也会将你做的好事儿闹得人尽皆知。”
    贺氏顿了顿，说道：“你若是识时务，咱们今日也算是好聚好散。你若是想鱼死网破，我们娘俩的命也就在这儿！但是，你们一家三口，也绝不会有好下场。”
    这一长篇话倒令宁千户大感意外。
    在他的印象里，贺氏一直都是温柔贤淑的。
    哪知，她不但能决绝地要求和离，还能说出这样的狠话！
    “若是我与旭儿有任何不测，都是你下的手。这番话我也会告知我爹爹。你本事再大……”
    贺氏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便停了下来。
    但她的未尽之语，宁千户算是听明白了。
    本事再大，若是想暗杀他，以及他那程姨娘与长子，只要银子给够，总能找到人的！
    看着贺氏眼里的冰冷，宁千户不由一滞。
    他痛心疾首：“容娘，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以前我确实不是这样的，那是因为我对你还抱了几分幻想。就算不顾念我，也该顾念旭儿。哪知，你竟然如此不堪，想享受着我的银子，让我们娘俩去屈就你那妾室与庶子？打了我这么多年的脸，我可以不计较。但是事关旭儿，我岂会妥协？”
    说完这话，她率先转身走了出去。
    宁千户看着她决绝冷漠的背影，才后知后觉发现，他果然已经失去了他们母子。
    他跟着出来，只听贺氏朗声道：“众位族人在此，有话我得说明白。方才宁千户的私密话，便是为了此处宅子。为了宁千户的体面，我愿割舍这座宅子让他们白住十年。十年后，我会让旭哥儿收回来——那时候，宁千户当是买了新宅子吧。”
    贺氏一示意，宁明旭便懂了。
    他又铺开了纸张，唰唰几笔便写了赁房书，上面写了此处宅子长赁十年。
    具体日期也落在下面。
    租金并未提。
    宁千户的脸又变成猪肝色， 心里把这对母子骂个半死。
    当着众族人的面，将他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这份文书与和离书一样，都是一式二份。
    两人都分别按了手印，签了名字。
    族人都知道事已至此，再无挽回的余地，不由都暗骂宁千户。
    以后他们想再收到宁千户，确切来说是贺氏的好处，是没可能的了！
    众人以为这事儿就算完了，贺氏带着宁明旭回娘家！
    哪知，贺氏还有后招，她向嬷嬷示意，嬷嬷便拿出好些单子！
    旁人都还迷糊着，程姨娘喃喃道：“怎么可能？”
    贺氏嗤笑道：“怎么不可能？你没有嫁妆，我可是有的。这宅子里的吃穿住用，都花的是我的！你不会是以为，你每日里吃的肉，喝的补汤，都是从宁千户的月俸里出的吧？”
    宁千户愣了：“容娘！你非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宅子留给你们住十年，你们竟然还不满足？还想着要将娘的嫁妆把持住？”宁明旭毫不介意地直接反问。
    众人再次愣了，贺氏这是要将所有嫁妆直接拖走！
    程姨娘不甘心地的说道：“你说都花的你的银子，那老爷的俸禄呢？”
    宁千户虽然觉得没面子，但也期待着，期待着贺氏看在往日情分上，给他留下一笔银子。
    贺氏十分好笑：“每月自然是先花宁千户的俸禄，支撑个几日，剩下二十几日，花的是我的。”
    宁家人的脸都是绿的！
    这真是，太丢人了！
    嬷嬷带着大丫鬟们开始清点嫁妆。
    别说主院了，就连程姨娘与宁明伟院子里的东西，也大部分是贺氏补贴的。
    自然全都要拖走！
    程姨娘再度出声：“哪有这样的道理？送给我的，便是我的！”
    这下连宁千户都看不下去了，喝令她住嘴。
    贺家父子三人，心里难受得很。
    贺老爷出声：“容娘，你就跟着我回去。我再派几个得力的人来清点嫁妆，随后再将东西拖回去。”
    贺氏却拒绝了：“多谢爹爹好意。派人来帮我拖嫁妆是好，但是我和旭儿此时便不回娘家了。我另还有处宅子，我和旭儿住绰绰有余。年后我再带着旭儿回门，只希望……”
    只希望母亲和嫂嫂都能接纳她。
    贺家长子安抚道：“你放心，今日的事我会与母亲好好说明的。至于你嫂嫂们，你还不知吗？那可是你的闺中密友，只有心疼你的。”
    事情办得极快，一个多时辰后，东西都清点好了，堆在院子里。
    当一辆接一辆的马车排在府门外，引得四邻都伸头瞧热闹。
    贺氏长舒一口气。
    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为情！
    没有以为的那般悲痛欲绝！
    宁明旭搀扶着她，母子俩一同走出了大门。
    程姨娘见院子里堆着的东西，竟然还有两箩筐的蔬菜，不禁嘲笑道：“哎哟，这是什么豪富之女啊！连这两筐蔬菜都要拿走。”
    翠儿低声道：“姨娘，这是二爷特特叮嘱要带走的……今日是年前最后能买到蔬菜的日子了，如今满城里，都买不到一片叶子了。”
    程氏只觉得一口浊气堵在心口，气怒道：“哼，有什么了不起的！谁大过年的要吃蔬菜？”
    但是令她着实未曾想到的是，当天晚上，大厨房里迟迟未送上晚膳。
    “这些老货都疯癫了不成？贺氏走人了，她们连饭都不烧了？”
    正在喋喋不休地骂着，要让丫鬟去催，哪知大厨房的婆子过来禀事儿。
    “姨娘，大厨房里如今只剩下一些米面，菜肉补品那是全无。不知姨娘是想吃什么？”
    程氏差点气个仰倒：“啥意思？就吃碗白水面？”
    婆子不敢回应，但低垂着头，意思不言而喻。
    程氏压住火气，拢了拢头发：“罢了，我一会与老爷出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