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我全都忘了，什么孟婆汤？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林梦枕侧过脸去矢口否认，手摆的和摇扇子似的，害羞的样子已经揭示了她一点都没忘记这件事。

    那是林择树六岁的时候，林梦枕大概是四五岁岁，已经来到林家两三年了。

    午后，两人歪在客厅沙发上看港片，有个情节是人死之后就会到孟婆那里喝孟婆汤，而主角不愿意喝，与孟婆大打出手。

    总之是很无厘头的香港b级片，那个时候时不时能看在小网站上看到这部电影。

    他至今都还记得看完电影后，5岁的林梦枕叼着棒棒糖仰着小脸纯真地问他：“哥哥，莫泊桑是什么呀？”

    妹妹那时经常问他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这会儿含着棒棒糖，更是连话都说不清，他没有像一般小屁孩那样嘲笑妹妹，这多亏了父母的淳淳“教导”。

    他故意用恐怖的腔调恐吓道：“不是莫泊桑，是孟婆汤，孟婆汤就是人死之后下了地府，一个叫孟婆的老太太递给你的汤。”

    小林梦枕嘴里的棒棒糖转了几个圈，忽然咧着嘴笑了：“孟婆人真好，还给我喝汤，哥哥，是什么汤呀，好不好喝？有没有妈妈做的猪肉萝卜汤好喝？”

    “猪肉萝卜汤？想得美！那汤无色无味，在锅里看起来能看到很多很多骷髅头，盛到碗里靠近了能听到哀嚎！喝上一口，生前所有的事都会忘掉。”

    听他一番一番恐吓，小林梦枕的棒棒糖不转了，小嘴巴抿得紧紧的，往身边靠了靠才敢小声说话，生怕被牛头马面抓走似的：“也会忘掉哥哥吗？”

    “当然啦！喝了孟婆汤，上哪记住哥哥？”

    “那我不喝了……”她的声音细弱蚊鸣。

    “哈哈哈，胆小鬼，到午睡时间了，再不睡妈妈下楼要凶人了。”

    林梦枕嘴唇嗫嚅着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无辜的眼神盯着人瞧，最终躺到沙发榻上，面向墙壁缩起身子。

    过了很长时间，林择树认为她已经睡着了，按嘱咐给她掖好被子，不过他还记得自己只不过是草草弄完，不知道能起多大效果。

    刚掖好被角，她突然轻声说道：“哥哥……”

    觉得很奇怪的林择树应了一声：“怎么了？还没睡着啊？”

    林梦枕翻身转过脸来，小脸上满是泪痕，大眼睛里盈满了泪水，泪光点点，她哽咽着：“哥，我不喝……”

    说完呜呜咽咽大哭起来，不知所措，只好把她抱在怀里，用脸颊贴住脸颊安慰她。

    妹妹脸颊湿润发烫的触感和萦绕耳旁的哽咽哭声这辈子也忘不掉，而当时的小朋友林择树根本慌了神，只想让她小点声，学着家长哄小孩的样子拍她的后背，“不哭不哭”的说些安慰的话。

    “我不喝，我一口也不喝……呜……嗯……”

    “不哭不哭，不哭了……”

    她哭的更大声了，小脑袋瓜不安分地在脖颈间蹭来蹭去，眼睛里涌出的泪珠顺着皮肤流到林择树的嘴巴里，回想起来只有苦涩的咸味。

    哭声最终引来了楼上睡午觉的妈妈，她一手把哇哇大哭的林梦枕抱在怀里，眉毛一立，问罪林择树：“林择树！你又把妹妹弄哭了！你是一点不省心！说了多少次，有什么事让着妹妹！”

    说着，空着的那只手就去锤他，像捶地鼠那样。

    挨锤疼不疼他早忘了，但妹妹的保护格外难忘。

    林梦枕小小的手臂抱住妈妈的手，带着止也止不住的哭腔断断续续说道：“别打哥哥……呜……哥哥没欺负我，我不想喝孟婆汤……”

    林择树仰躺在床上，回忆到这里脸上露出怀念的笑容，那时的妹妹太可爱了，可爱又可怜，哪像现在这个样子，一会儿兴致高叫两声哥哥，一会儿兴致低冷眼看人。

    “别笑了，你这样一个人躺在床上笑嘻嘻的我真的不想说……”

    说这番话的林梦枕脸蛋红红的，非常好懂，翘着修长笔直的小腿坐在床边的办公椅上，比回忆相比成熟了很多。

    “不好意思啦？”林择树故意学她的哭腔打趣，“不喝，我不喝……”

    林梦枕咬着嘴唇满脸羞怒扑到他身上，两手捂住他的嘴巴。

    “这些破事你怎么还记得！啊！本来都忘了，又让你一说全想起来了！

    尽管被妹妹捂住嘴说不出话，林择树身上还是有武器，他又去学妹妹那种难以控制哽咽的哭腔：“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啊！你去死！”她骑在他身上，用出吃奶的劲捂紧他的嘴巴。

    可惜林择树一米八的健硕体格，一只手就能拨开妹妹两手合力，继续学她的口吻。

    林梦枕又气又笑，脸涨得羞红，见火候快过了，林择树偃旗息鼓，轻轻拍了拍她，示意自己不再说了。

    坐回椅子上妹妹双手抱胸，转过脸，下巴昂的很高，脸上红晕未消，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

    “生气啦？”

    “哼！”椅子又转了六十度，几乎背向他。

    逗弄过头，林择树不再进攻，拿起手机找师尊聊起天来，你来我往，手机不时发出蜂鸣声。

    聊得正在兴头上，妹妹没头没脑忽然来了一句：“哥……我还记得那天的棒棒糖只有一根，你让给我的。”

    “说啥呢？”林择树目不斜视，精力全在手机上，“麻溜回去睡觉！”

    “哼！再也不跟你说话了！”枕头飞弹砸到他腰上，妹妹甩门走了。

    “搞什么东西……”

    夜深了，隔壁房间的林梦枕气呼呼咬着卫衣袖子还没睡，还在埋怨他不懂少女心。

    姿态低到尘埃居然无视我，搞不好还在和小暖水瓶聊天，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二天一早，林择树醒来后发现客厅餐桌上有张纸条，妹妹留的：

    【哥，电动车我给你充好电了，方便你回家吃饭。西边停车棚，钥匙在这(￣▽￣)／→→→】

    箭头尽头，电动车钥匙压在纸上，旁边还放了一份早饭，用保鲜膜细细盖好。

    早餐尚且有些余温，他心里有点感动，还是妹妹贴心，昨天晚上还想着骑电动车去学校，今天电就充好了。

    吃过早点，林择树骑上电动车回海大，一路吹着清晨凉爽的海风，街景一如往常，没什么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