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周毓敏真希望自己听错了。
    “周浔也你是不是想把你妈气死？！认识那女生几天就闪婚？你现在在哪儿？立刻给我回家，把那女生也带上，我们全家人跟她说清楚！”
    付兰芝就坐在周毓敏身旁，电话里隐约传来她帮忙解释的声音：“毓敏，你先别生气。小浔跟那女孩儿是高一的同学，不是才认识了几天。
    那天我去医院找丛舟，碰巧遇到那女孩儿的外婆，那女孩儿人很优秀，现在是s大的博士生。
    她的家庭情况我也了解过，外公外婆都是退休教师，她挺可怜的，妈妈去得早，跟爸爸那边关系不好，从小是跟外公外婆长大的。”
    “高一的同学？”周毓敏嘴里重复着，脑海里似乎也闪过一些画面。
    虽然她和沈丛舟工作都忙，但对孩子的关心也不会少，学校里开家长会什么的，他们都会亲自去参加。
    高一的家长会是周毓敏去的，那时候班里四五十个学生，几乎都是爸爸或妈妈去的家长会，唯独一个女生是外婆去的。
    一群头发乌黑的中年人中，老太太的黑发夹了几缕银丝，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着装也温雅得体，显得特别突出。她还记得那女孩儿成绩也不错，是年级的前五名。
    一般开家长会，学生帮忙布置完教室就提前放学的，但那女孩儿会留下来，等她外婆一起回家。
    那次家长会结束，女孩儿回教室接她外婆，跟她并排走回来的还有一个女生，而她们身后就跟着周浔也和他的两个发小。
    “那女生是不是长得很漂亮？”回忆结束，周毓敏问。
    “我看过照片，确实很漂亮，”付兰芝指了指手机，压低声音道，“小浔也说好看。”
    又想起曾经在周浔也房里看到的那张照片，周毓敏怒火压下去一些，声音恢复理智，但语气还是很严厉。
    “虽然是老同学，但结婚是人生大事，怎么能这么草率？两家长辈都没正式见过面，你就拉着人家女孩儿结婚了，一点礼数都没有！周浔也，你给我听好，今晚把人带回家里，先见一见爷爷奶奶，知道吗？”
    听筒里的话音落下，周浔也耳朵里仍旧嗡嗡作响，总觉得还有回音，揉了下耳朵，他才说：“我去出差了，现在就在海城，你们想见只能等周五我回来再见。”
    声音慢条斯理，听着感觉结婚就跟过家家那样，完全没有当作一回事。
    “……”
    周毓敏的怒气又重新冒起来，“周浔也，有你这么做人的吗？结婚第一天就去出差，这一天天的就知道工作，少上一天班，你那公司是会倒闭是不是？”
    周浔也预判到母亲大人会咆哮，老早就把手机放到了茶几上，付兰芝听了也顿时来了气，抢过儿媳妇手里的手机就开始训斥：“小浔，你这做的真的不对。结婚不告诉家里就算了，怎么刚结婚就丢下老婆去出差？你就不怕人家女孩儿胡思乱想吗？”
    又听到同样批判他的说辞，他倒是希望温若凝跟他闹脾气，可是她会吗？
    周浔也漆黑的瞳仁映着窗外城市的灯火，眼底却一片涩然，他拿起手机温声解释：“结婚是我们的临时决定，但出差的行程早就定好的。你们也不用担心，我跟她说过了，她也理解，没有生气。反正周五回南城后，我就会带她回家。”
    周毓敏和付兰芝又轮流训斥了几句，周浔也不敢反驳，露出诚恳认错的态度，婆媳两人才放过他。
    挂了电话，终于耳根清净，周浔也脱下西装外套，仰靠在沙发椅背上，手疲惫地盖在眼睛上。
    每个人都在责怪他怠慢了温若凝，但是没人知道，为了让她的名字出现在他的配偶栏上，他到底有多不容易。
    *
    傍晚，温若凝下午的实习结束，跟导师林声一起从图书馆离开。两人刚踏出门口，一道清脆愉悦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林老师，温师姐。”
    温若凝和林声同时回头看过去，沈知晴背着粉色书包跑向他们。
    等沈知晴来到身前，林声慈爱笑道：“小沈，你也在图书馆呀？”
    温若凝也对她笑笑，“师妹，好巧，刚自习结束？”
    沈知晴今年刚上硕士研究生一年级，也是林声最新收入师门的学生。
    她眼睛弯弯回答：“嗯，刚在图书馆自习完，没想到就遇到老师和师姐你们。”
    三人遇到便一同往外走，林声边走边看向沈知晴问：“明天课上的论文汇报都准备好了吧？”
    “老师您看我自习到现在，这么用功，肯定是准备好了呀。”沈知晴自卖自夸道。
    林声微微一笑，“那好，明天第一个就抽你来汇报。”
    沈知晴一听，清澈的眼珠子转了转，立马后悔了，“哎，老师不带这样‘徇私’的，您还是公平一些，像往常那样抽学号吧。”
    听到师妹可爱的发言，温若凝忍不住笑了出来，林声在旁边轻哼一声：“现在的小丫头真是能说会道的。”
    林声要回家，跟温若凝和沈知晴都不同路，两位学生把老师送到路口，挥手道别后，她们就结伴一起去食堂吃饭。
    跟温若凝的沉稳安静不同，沈知晴活泼可爱，话多且密，有师妹在，去食堂的路上，温若凝一点儿都不无聊。
    两人在食堂窗口买了饭菜，一起到人少一些的就餐区，选了一张没人的四人桌。
    温若凝放下托盘坐下，刚拿起筷子准备吃饭，突然一道阴影从上面落到餐桌上。
    沈知晴和温若凝都同时抬头看过去，身穿黑色卫衣和浅色牛仔裤的男生站在桌子旁边。
    他露出阳光的笑容，看向温若凝问：“同学，请问你有男朋友吗？”
    同学？
    这男生脸蛋挺青涩的，看着应该是大一或大二的学生，沈知晴低头露出无声的笑容，师姐不化妆的样子确实也像清纯的小妹妹。
    温若凝也愣了一下，没回答，只问：“请问你是哪个年级的？”
    男生以为有戏，立刻道：“大二的。”
    温若凝再次抬起头，眸光清澈没有波澜，“不好意思，我在读博了，比你大很多，也没有找男朋友的打算。”
    “原来是学姐，”男生听后有些尴尬，挠挠脑袋，“那打扰了，你们继续吃饭。”
    等男生走后，沈知晴才笑着感叹：“哇！我师姐真是太有魅力了，每次跟你吃饭都有人来搭讪。”
    平常每周都能遇到这样的状况，温若凝也习惯了，重新拿起筷子，不以为意道：“快吃饭。”
    沈知晴“哦”了一声，也开始吃饭，吃了几口，她突然有些好奇，便问：“师姐，跟我说说呗，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问完，她又自己碎碎念：“肯定不是刚才那样的，身高还可以，但颜值差了点儿，配不上我师姐。”
    温若凝听到后，忍不住轻轻勾起唇角，饶有趣味地看向沈知晴，“那你觉得什么样儿的适合我？”
    “那还用问吗？师姐长得这么美，肯定得是大帅哥才能配得上啊！”沈知晴放下筷子，握起拳头挥了下，眼神十分肯定。
    这个师妹真的太可爱，温若凝撑着脸看她，清冷的脸多了几分柔软。
    沈知晴身体又往餐桌中间靠近，神秘兮兮地说：“师姐，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大帅哥？”
    “嗯？你要给我介绍谁？”温若凝眼里含着淡淡的笑意，顺着她的话问。
    “我哥！”沈知晴眼睛弯了弯，一脸自豪道，“我还有一个哥哥单身，超级帅，还有钱！我觉得师姐跟我哥哥肯定很配！”
    温若凝没考虑过谈恋爱，而且她今天才刚跟周浔也领了证，更加不会考虑，刚才也是看小师妹兴致勃勃的才会多口问一句。
    她看向沈知晴认真说：“谢谢师妹的好意，但我明年就准备毕业了，现在只想专心写好毕业论文。”
    被婉拒了，沈知晴也没有不开心，笑眯眯地说：“好吧，要是师姐改变主意随时告诉我哦，我哥就给你留着了。”
    温若凝禁不住笑了出来，她捂着嘴笑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哥知道你准备把他卖了吗？”
    沈知晴竖起食指在唇边比了比，澄澈的眸里闪过一丝狡黠，“师姐，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他就永远不会知道。”
    吃完饭，两人一起往学生宿舍区走，温若凝和沈知晴都住在同一栋研究生公寓，不过她们不同楼层，而且硕士生住的一般是双人间。
    回到宿舍，洗完澡，温若凝坐在书桌前，准备先看两篇文献再去睡觉。
    温若凝学习的时候总是很专注，平板架在支架上，屏幕上显示着电子书的页面，她一边看一边在笔记本上做记录。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十一点，今天的学习任务都完成了。
    温若凝放下手中的笔，仰起头捏捏疲惫的脖子和肩膀，视线回落时，无意落到书桌上用透明玻璃花瓶装着的玫瑰花上，眸光微微一顿，猝不及防想起了送花的人。
    拿到花束时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一如温若凝第一次见到周浔也的时候。
    大概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周浔也是温若凝第一个，也是唯一心动过的人。
    别人眼里那个清心寡欲的她，曾经在高中的校园里，在没人知道的时候，偷偷追逐过周浔也的背影。
    可是爱情永恒只存在于童话里，现实生活中相爱的两个人，最后却不欢而散的太多太多。
    她的妈妈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她不愿意那样，更不想让周浔也成为她恨的人。
    所以，她从来没想过有什么结果，为了避免结束，她避免了一切开始。
    温若凝从没奢望过什么，也从没想过她和周浔也的名字会出现在同一本结婚证上。
    但有名无实的婚姻，也算是让她那一场无人知晓的心动有了一个交代。
    指尖不自觉触上冰凉的花瓶，温若凝移动一下桌上插满玫瑰花的花瓶，拿起桌面上的手机，找好角度拍了一张照片。
    划出相机界面，退到手机主屏幕，温若凝在“娱乐社交”那个文件夹里找到了一个红色图标。
    这个社交创作软件是余嘉瑶推荐她玩的，但是温若凝注册了账号后没告诉任何人，也没发过东西，只是用于浏览一些自己感兴趣的资讯。
    这天晚上，这个账号更新了一张放有玫瑰花瓶的书桌图。
    文案是短短的一句话：【和他结婚了。】
    下面还带了一个话题标签。
    那里写着：“暗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