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菲尔惊醒，额头冒着冷汗。
她大口呼吸着，上一秒她在深渊里下坠粉碎，下一秒她从梦中醒来。
心跳加速她大口呼吸，伸出头看向外面，蒙蒙灰的天和不明亮的月，此时林间动物活跃，远处的鹿不停躁动，呦呦叫唤着。
风穿林而过，吹动风铃。
她起身开门，月色也算皎洁，凉风一吹，她总算安下心来。
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是别人，套着妖怪的皮，这妖怪就像白纸一样，什么记忆都没有，不知道水面照影，不知道自己是谁，却知道那张被水照映的脸是妖怪。
薇拉菲尔揉揉眉心，爬上隔壁阳台，这会儿正冷，她多穿了些衣服去。
总归是睡不着，那就吹吹黎明的风。
后来呢？
后来那个女人不知道怎么进入了那个小孩身体里。
然后呢？
然后她就成了小孩体内的养分。
薇拉菲尔躺下，思考着这个梦会不会是什么暗示。
两个公主，取她舍我。
舍我其谁？
她望着月亮心不在焉。
那么如果那个小孩是薇拉菲尔本人呢？
她有种无力的感觉。在此刻，这个想法钻进她脑海里后就更加挥之不去了，就像一团烦人的烟雾困扰着她。
她强打起精神，觉得现在最重要的不是那个女人，应该是那个小孩的身份：如果真的是薇拉菲尔，那她在脱离了这具身体的桎梏后能不能回想起从前的身世。
她很期待知道答案，如果封印真的存在，为什么突然破了，这个梦是不是真实的呢？
最后想法的落下，她昏昏沉沉睡去了，就睡在躺椅上，黎明的光慢慢爬上她的身上，不太亮眼，但起码驱散黑夜。
一道人影投射在她身上，那人拉了拉伞，伞遮住了阳光，就这样简单，做完了之后那人离开了。
太阳照常升起，人们从沉睡中醒来，这一夜过去，许多人的记忆都得到了更新。
薇拉菲尔并不是被晒醒或者热醒的，树林间的鸟叫蝉鸣持续高分贝演奏，这才叫醒了她。
她伸了个懒腰发着愣，不知道哪里总觉得不对劲。
她抬头，把伞正了正，望见太阳的方向才意识到，起晚了。
她立刻飞身钻进自己的窗户，随意拿了套衣服出门，这次直接用飞的。
出了结界有人喊话了：
「骑士长去哪儿？如果是赶去今天的赛蒙活动的话，不用去了，公主他们不打算去了。」
薇拉菲尔直觉不对，重重下坠，踩出两个坑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
两个呆子结巴了一下说没事，演技属实拙劣，甚至表演痕迹过重。
「如此，但我作为公主的贴身骑士，自然是要去履行职责的。」她大跨步离去，想了想刚刚飞行的姿势，又出神想起以往的飞行姿势，过于丑陋。
不如做个扫帚吧，起码坐上去可以优雅地坐着。
「等等！骑士长大人，您不能去！」
薇拉菲尔从树丛里探出身，抽出一根粗壮的树枝拖到他面前。
「我需要一个理由。」
一个人看着粗壮的树干，一个人发着呆看着树干。
「其实是……公主殿下现在……现在不知所踪，陛下吩咐，所有人不得走动。」一个呆子低着头，瘪着嘴欲言又止。
「不让我知道？为什么？」
「不止是您，这种事情不便更多人知道，尤其是在这种紧要关头，公主失踪就算完好地回来了，谁也不能确保她是不是还是……清白……」另一个人急忙打圆场，害怕那个嘴笨的说错话。
薇拉菲尔什么都没说，拖着树干回去了。
「可曼德拉不是天天跟着公主进进出出吗？」
她心里想着。
*
这是柏克莉特头一次营造这样巨大的幻境，消耗巨大，即便有拉里卡瑞奇秘药的加持，快速运行魔法还是让她承受不住。
柏克莉特，她正虚弱地靠在曼德拉怀里，嘴里还在低喃着“药”，声音细弱如蚊蝇。
曼德拉拿出瓷瓶，打开木塞，随后灌水一样倒进柏克莉特嘴里，红色的汁液从嘴角流出，她苍白的嘴角笑着勾起。
很快她的眼神再次明亮有神，嘴角也恢复红润，她踉踉跄跄着起身，扶着身旁的墙起身。
嗓音也不再颤抖，「休息会儿，我们就走吧，去见他。」
曼德拉见她恢复过来也起身，拍了拍左膝盖的灰，交代让她好好休息，他即刻就来。
他穿梭在黑夜中，从内城到外堡，每一个人确确实实都睡的很沉，深深迷失在幻境之中，城中人口众多，他只肖微微放出空眼就能查看许多人的状态，即便是这样也需要花上足够多的时间。
最后他打算前往东郊椰林，那里可是这场幻境的主角。
他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做着同一个梦，但可以肯定的是，所有人都在同一个梦里，他们或许扮演侍卫，平民，又或者扮演一棵树，一粒石子。
总之，只要到了天亮，所有人都会认为这场梦就是真实地发生过的。
呼啸的风擦过他的脸颊，是不是有些太急了？不用这么赶时间的，天还黑着。
不，为她做这一切，就一定要最快最好。
曼德拉暗自想到，如果这一切真的成功了，她真的逃出生天了，那他也不枉此生了，剩下不到五年的生命，他只想好好陪在她身边。
他又想到，她告诉自己，他的老友巴德瑟，即将把她嫁到千岛，那时他是什么反应？
好奇？质疑？
那时他还不是那么确信，不确信她就是格黛雅的化身之一，他只知道她身上有那种气息，在向巴德瑟问候之后他开始觉得，如果她们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另一个人也不是没可能沾染上气息。
于是他抱着怀疑的态度来到斐然，第一天他迫不及待去见了那个名叫什么西索的侍女，她身上的气息实在淡的可怜，甚至可以说，她打扮的那么好，身上的衣服都比她自身的气息要重。
他有点后悔了，柏克莉特身上的气息要更浓重，是他这么多年来遇见过的最浓重的一个人。查阅过书籍，上古的秘法可以复活已经死亡的人，他什么都有，只差最后一道亡者的灵魂。
合上书的那一刻，他知道不可能再重新见到格黛雅。
秘法来自传说，那些所谓的方法都需要经过一一试验。
他没有时间了。
百年间他遇见了许多神似形似的人，也有人带着她的气息敲门躲雨，他有时也确实会把他们当做是她，就算只是样貌的一丝相像，就算只是一缕气息，都足够让他陷入回忆。
他记得最深刻的是，一个来自东方的神秘男人，取走了他体内的东西。
少了它，他活不过二十年，在这期间他会不断更新记忆区间，不断忘记过往，魔法也会大为衰减。
为什么不追上他？
忘记了。
不过好在他还记得自己要做什么，这着实使他安心了。
曼德拉望着月色，天微亮，虽然心中叹惋自己命不久矣，但好在还能陪在她身边，余下的日子呆在她身边就好。
他扯了扯那把伞，伞重新笼罩住薇拉菲尔。
他望着这边的月亮，转向那边即将升起的太阳，心中感叹了一阵后再次开始奔波。
快了。
现在，该和巴德瑟开始谈条件了。
连同他哄骗自己加入他的阵营，这笔账也该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