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山高路远，你得自己小心了，我不能时刻和你待在一起，但是每过几天我都得去见你一次，那时你不要太慌张。」
    薇拉菲尔朝他点点头，跟上他的速度朝海面游。
    「等你上了岸，这条尾巴会自动消融，你的腿就露出来了，不过你得多走些路，你很久不走路，加上最近又一直在游水，所以可能走路会不太方便。」
    「嗯嗯。」
    「这里是极地的海底，从这里上岸的话会非常冷，但是也是有人在这寒冷的地方生活的。」
    见薇拉菲尔没有应答的意思，阿鱼又接着开口，「如果你要选择在别处上岸，我可以送你过去，不过我们得快去快回，叔伯不太喜欢我们待在一起，可能是因为上次你打伤他，为此耿耿于怀吧。」
    「嗯，不用，就在极地上岸，我能自己过去的。」
    「对了，你有家吗？每次见你好像都在不同的地方，每个地方都沾染上你的味道，还很浓重，这些都是你的家吗？」
    e……
    薇拉菲尔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起来她好像真的没有家，这个地方住一段时间，那个地方住一段时间，唯一能够算得上家的地方，应该是原主说过的上一世，柏克莉特出嫁之后她被遣返回家和母亲安排的人结婚，当然这算家吗？
    起码现在不是，而且她从来没有收到什么来自母亲的信息……
    突然她灵光一闪，当初的梦，她是从无主秘境里被抱走的，虽然这个梦并不一定全部是真的，但当时荣念安出现了，所以那一部分可能是真的，如果是假的，柏克莉特制造这种幻境的时候怎么会有荣念安的出现？
    难道说她是重生在小时候了，所以才会有这些记忆？
    听上去不太像……
    假如梦境的这一部分是真的，那原主所说的母亲又是谁呢？
    好像当时她并没有过多提到她的母亲，就像是一个固定的npc一样，出现了一瞬此后销声匿迹。
    更甚至可以说，这个母亲有可能是被谁安排的，结合当初原主所说的，巴德瑟让她潜伏到千岛，很有可能这个母亲是巴德瑟安排的，那他的目的是？
    牵制住真正的薇拉菲尔？
    可那也不应该啊……薇拉菲尔对自己的身世没有印象吗？她怎么会对这一切没有任何洞察……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不可能没有任何察觉……
    难道说这个母亲是真的？那她对这个梦境的预测就错了……
    「嗨嗨！你在想什么？」
    薇拉菲尔抬起眼望向阿鱼，海面的亮色逐渐照到他们脸上，她回过神来。
    「怎么了？抱歉，刚刚有点走神了。」
    「没关系，我们要到海面上了，这一片很冷，你上去的时候可能会光溜溜的，你的衣服在你的口袋里，我上次塞进去的，然后你身上大大小小的鱼鳞会在几天之后消失，穿上衣服就可以遮挡住了。」
    「嗯嗯，你好贴心，谢谢你。」
    「不客气的啦，我们是伙伴！」
    薇拉菲尔猝不及防想起来，阿鱼说他曾经见过曼德拉，那就意味着，柏克莉特也在，她也是重生的，她会知道这具身体的真实身份吧？起码她一定知道那个梦境是真是假，或者半真半假。
    「当初你说的那个城堡的主人，上次你见到他是在哪里？你能倾听到他们的祈祷吗？或者说你有办法知道他们的位置吗？」
    神，应该是要有些特殊本领的吧……
    「上次是在我带你回来的时候啊，就在海边，如果他是我的信徒的话，我可以听到他的祈祷，也能跨越时空寻找到他，如果他不是我的信徒，那我就听不到，但是也还是可以找到他。」
    不等薇拉菲尔继续说，他又开口了，「说起来，当时在海边，我还遇到了一个神，她不着寸缕走在森林里，说要带走你，你们长得很像，我甚至觉得你们长的一模一样，我也怀疑你是她的女儿，可神诞生下的孩子是半神，你却是人类，你们有什么关系吗？她为什么要带走你？」
    末了，他又补上一句，「虽然说她并没有要强制带走你。」
    「哦，对了。她看上去很强，但是灵魂好像有些缺陷。」
    薇拉菲尔有些讶异，「灵魂缺失你也能看出来？」
    随后，她又陷入沉思，该不会这个人真是她妈吧……
    她居然真有妈？这显然让她有些怀疑。
    「当然，我们神是可以做到这些常人力所不能及的事情的！」
    「嗯嗯是吗？如你所说，可能她是我的亲戚？所以我也实力不俗，难怪你会因为给我治疗而损失生命……这样说来好像确实有道理……」
    等等！
    薇拉菲尔想起来，自己原本是打算问曼德拉的事情的，突然跑偏了。
    「那你有计算时间的方法吗？就是……时间的流逝你不会一点都不在意吧？神应该是日理万机的吧？」
    「啊，你这样说的话，这样说有点突然，我们人鱼每三个月都会发情一段时间，从你坠楼掉进河里到现在，我已经发过十来次情了。」
    ？！
    「这也……这么说……可是……」
    她想说的是，这也能被拿来当作衡量时间的工具吗……
    慢着。
    「你的意思是，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十多个月了？」
    「听上去是这样的，怎么了？你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吗？」
    「我……」
    要说自己的家人担心自己吗？
    她好像没有亲人在身边，自己坠楼时在花月林园，从那时到现在已经两三年，这个消息不知道普莱奥希尔有没有瞒住，毕竟自己坠楼前一刻钟还和她吵了一个冷假，不过她应该不是什么意气用事的人，应该不会为此阻拦自己的计划。
    从普莱奥希尔和薇拉菲尔之前的一些交流以及伊莱秋希拉的一些话来看，他们应该是要拉她入伙的，第一步就是让她和伊莱秋希拉结婚形成一个联盟，至于是做什么……最大的可能性应该是争夺王位。
    破水而出，新鲜的空气鱼贯而入，这应该是自己三年来第一次闻到空气吧，薇拉菲尔想着。
    「你看那边，那是冰面，上面有人，现在应该太阳要落山了，他们打了鱼就要回去了，你可以变回人之后暂住在他们那里，然后再一路回去。」
    「还有，你问的那个人，他好像不只是我的信徒，我听见他叫别的神了。」
    这只漂亮的人鱼用性感又有磁性的声音说出了有些怨怼的话。
    「他离这里不算远，现在可能状态不太好，跨过这片海洋，他在这片冰川以南无主秘境以北的一个原始部落里面，那个雌性人类也在他身边。」
    「这些天你就不要使用魔法了，我感受到你的魔法和生命一样都正在蓬勃复苏，从此之后你就不会再暴走了。」
    「就这样吧，你找个没人的地方上岸，不要让人看见你鱼尾幻化的样子，这里的人爱吃鱼，尤其对人鱼有种可怕的执念，我小时候差点被叉走了，还是叔伯千钧一发之下救了我。好了，叔伯催我了，我得走了，如果你想我说话，那就在心里默念我的名字，我就可以听到了。」
    薇拉菲尔朝他点点头，朝一块冰川游过去，人鱼没入海面以下，海面只剩下薇拉菲尔起伏游动的声音。
    黑色的丝发贴在她背上，水滴挂在她的睫毛上，沾得眼睛干涩，原本在海底已经适应的触感，此刻接触到空气之后才开始恢复原本的触觉，乍一猛吸气，还有些被呛到了。
    久违的空气，久违的陆地，还有久违的，烤鱼的香味！
    薇拉菲尔加速前进，四处张望之下选了一个看上去最隐蔽的石头，那个石头足够大，足够圆，她能趴在这里等鱼尾退化。
    唯一的缺点是，这应该是别人的家，一个荒废的家。
    不过也没有区别了，里里外外都是一样的冷。
    她打了个寒颤撑着手臂爬上冰地，鱼尾开始慢慢退换，颜色开始蜕变成白色，融合进她的皮肤里，如阿鱼所说，又长又大的尾鳍开始消失，她的双腿露在了外面，除了些大块小块的鱼鳞之外，她已经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了。
    她拿出口袋翻出衣服来穿上，套上的瞬间就觉得忽然像个人了，虽然并不能立刻暖和起来，但起码不会光溜溜的走来走去了。
    这片地，有几个冰屋，不过都空荡荡的，没有人影，看上去像是因为什么原因荒废了。
    她继续走，太阳落山前她听见了人的声音，并且伴随时间的流逝，人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
    路过最高坡后才看见几百英尺外的无数个冰屋，冰屋小小的，人也小小的，穿着厚重的衣服捆着不多的腰带，套着裤子露出有些臃肿的内搭。
    白气上升，每个人都是白脸红面颊，鼻子高挺，鼻尖红得锃亮。
    现在的问题是，谁能收留自己呢？
    虽说自己对冷的感知并不太明显，但如果不和他们一样臃肿温暖，一定会被当成异类吧。
    奇怪的动物被保护，奇怪的人被孤立。
    搞不好他们会觉得自己是女巫，想起普莱奥希尔曾经说过千岛的人不喜欢女巫，懦弱一点的人可能不卖给女巫东西，强悍一点的人会动手杀死女巫，虽然极地的人不一定会像千岛的人一样，但万一呢？
    谁能保证这万分之一不会发生。
    薇拉菲尔望着陆陆续续回冰屋的人，心一横，朝着坡下跌下去，今天必须要找个地方歇下，明天一早再走。
    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任何事情都发生在傍晚，如果是大白天她就立刻启程了，可是马上到晚上了，她要睡觉了。
    果然，人们在注意到越滚越大的薇拉菲尔之后，都着急地躲开这个雪球一样的东西，直到雪球撞碎，某个人的冰屋也受了损伤，人们这才跑过来查看这个女人。
    一个穿的单薄，长的漂亮又高的女人，黑色的长发湿漉漉地钩在背上，双手冻的发紫。
    「哪里来的雪？今天很暖和啊！」
    薇拉菲尔心里暗叫不好，这雪是她兑换来的，就是想滚大点吸引人的注意。
    「你是被冷傻了吗？这地上有薄雪呢！」
    好人一生平安。
    「可是这么点雪好像也确实滚不了这么大的雪球，更别说包进这么大个女人了……」
    「这可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女人脸色乌青！穿的这么单薄，应该是从别处丢来的，她会冻死的！」
    于是人们这才三三两两地念叨起来，但就是没人上前扶她一把。
    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一个名字，于是别人也开始附和，慢慢地汇聚成一个信息：等他们的头子来了再做决定。
    薇拉菲尔闭着眼，想着，如果自己是个普通人，一定早就被冻死了，肯定等不到这个头子回来。
    她就趴在那里，听着人们若有若无的议论声，开始觉得无聊了，因为她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头目什么时候回来，在每一刻都期望着他回来，但总会落空，所以开始有些无聊和厌倦了。
    天已经黑了，人们还是聚在这里，不同的是，他们不再是讨论这个女人，有些妇人上前给她的背上盖了厚衣服，这让她不那么冷了，旁边有人开始烤鱼了，偶尔还能闻见鱼的香味，还有人就围坐在薇拉菲尔身边开始说事。
    仿佛这里趴着的人是一块无关紧要的石头。
    终于在昏昏欲睡时被人八卦的声音打乱睡意后，她撑着身体起来了，人们起初还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后知后觉地才想起来坐在这里的目的。
    在薇拉菲尔调整身体的时候这些人开始站在一起，团成圈远远围住薇拉菲尔，有人面露好奇，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朝后退几步，作出害怕的表情。
    或许在他们看来，躺在这里几个小时，并且穿的这么少，可能早就冻死了，毕竟她来时脸色就已经很难看了。
    其中一位妇女斟酌了几步才上前搀住薇拉菲尔，目光露出些许关切和疑惑。
    「需要帮助吗？可怜的小女孩。」
    随后收到别人的眼神示意后又抬头问，「在得到首领的肯定之后我们才能收留你，在这之前你不能进入我们谁的家里，不过我们可以为你提供免费的炭火和衣服。」
    说着，有女孩上前来送了两件衣服，有人拿着火把和柴火走近。
    「那就谢谢你们了……你们放心，我明天就会离开……这一晚上打扰你们了。」
    于是人们更加放心地做起了动作，他们毫不避讳地在一旁聊天，起初和薇拉菲尔说话的妇女也一直坐在她身边，也不说话，就和她坐在一起烤火，过了一会儿有人递过来几只烤好的鱼，拿给薇拉菲尔之后妇女还没来得及说话，薇拉菲尔迫不及待吃了起来。
    第一口她就发出了享受的哼声，实在太久没吃过人吃的东西了，三年了，这三年你知道我怎么过来的吗？！
    薇拉菲尔内心诉苦一边抓着鱼猛啃，旁边的妇女笑着又递过来一只鱼，露出慈祥的神色。
    「慢些吃，我们有很多鱼的，我们今天就把你当做客人招待了，不限量供应鱼给你好吗？」
    「好！好！你们太热情太好了！」
    薇拉菲尔捏着长签吃着鱼，含糊不清地说着话，妇女笑着没再开口。
    一连吃了五六条小鱼，等到夜深人静也没有见到这位传说中的首领，还好他们十分贴心地为这簇篝火围起了三面石墙，留了一面给薇拉菲尔烤火，到了时间，他们就要去睡了。
    唯独那个妇女陪她坐的最久，最后也睡意连连地睡觉去了，薇拉菲尔就借着篝火坐了一会儿，这种直观的温暖实在太久违了，不知什么时候她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蒙蒙亮，有人用脚推了推她，篝火已经灭掉了，只剩下点火星。
    「你是谁？怎么会在我们可约尔德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