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米高的透明鱼缸里有一个雄性人鱼弯着尾巴压在水里，有一侧一米六高，他就把尾鳍挂在一米六高的缸口上。
    作为一个两米长宽高的容器尚且不大，更何况化成人鱼形之后他的尾巴变得更大，更加呈不下了。
    薇拉菲尔站在窗前，两天前破裂的窗户已经叫人修好了，三五米的窗户太高了，贴着窗户时需要抬头才能看见月亮。
    「你看了契约守则了吗？看完了吗？」
    他在水里开口，小小的气泡往上浮动，声音也不大，闷闷的，像隔了很远传来的。
    「我的丈夫就是上次你见到的那个男人。」
    薇拉菲尔没由来地开口说了一句，天知道她看了前面几页契约守则之后内心的心理活动多复杂。
    手握结婚证，五年后发现妻子拥有两个丈夫。
    当时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重婚罪。
    虽然她并不是真的领证，千岛可能也没有这样儿的犯罪，但她就是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鱼缸里传来声音，依旧沉闷，薇拉菲尔有些没听清，走到鱼缸旁边凑过去听，阿鱼又不说话了。
    「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我知道他是你丈夫。」
    他说。
    月光把二人分割成两个世界，他在水里，一只手放在鱼缸内壁，印出了一个蹼。头发又变成了当初她醒来时那样，透亮的粉，布满长条纤细的梗骨。
    「其实，我感觉到很多人和你有羁绊，他们和你之间都有淡淡的连线，我和你也有。」
    「你知道？这是你作为神可以行使的功能吗？」
    他没有正面回答，摆了摆尾鳍，水被挑到地毯上。
    「其实我也知道他是你的丈夫，你们存在的婚姻关系加固了连线，但看上去你对他没什么感觉，所以那根线也并不太牢固，我以为我能取代他呢……没想到你刚才想也不想就承认了他的地位，我以为你会骗我一下的！」
    薇拉菲尔如梦初醒般点头，还没回神来又听见他开口，「不然你和他结束婚姻关系吧？时间久了你们的联系加强了，契约守灵发现了会惩罚你的。」
    她瞪大眼，一来是惊讶于他的直接，二来，她逃不掉重婚罪的惩罚。
    「好吧，我明白了，等一切结束了再说吧。」
    薇拉菲尔取来一块浴巾挂在那一方较矮的缸口处，「如果你要起来的话，就先擦擦，上次你来的时候就打湿了我的地毯。」
    「你觉得我现在干净了吗？」
    薇拉菲尔闻言回了头，她也看不出来干不干净，只是阿鱼的肌肉线条非常完美，尤其是没入下身的人鱼线。
    「那个……你们人鱼有“人鱼线”这一说吗？」
    「没有，但是书上有提到，上面标注，很多人类女性都拒绝不了这块肉挤压出来的线条。」
    好小子，这都写到了！你真是人类女性的白月光！
    「是不是这个？翻译官画的太潦草了，我猜是这条线吧？」
    阿鱼指着人鱼线说，薇拉菲尔连连点头，「你觉得干净了那就起来吧，我有点困了。」
    「好吧，我来了，你需要我暖床吗？我看书上说人类女性到了冬天很多都会遍体生寒，我是雄性，很热，可以给你暖暖。」
    薇拉菲尔双手交叉摊在肩头，闭眼吸气，「好，可以。」
    实际上已经进了天堂很久了。
    「那我要穿衣服睡吗？你白天给我穿的裙子不舒服，很勒我的胸，后背也紧，我做不开动作。」
    「总之，不要全裸，穿个裤子……吧……」
    薇拉菲尔已经脱了衣服缩在床角，当然，穿了保暖的衣服。
    出水声过后是一道人影，他居然站在水缸边缘擦身体，影子都高高挂起来。
    过了很久才有轻巧的落地声，披上了缸口挂着的浴巾，掀开被子的另一脚悄悄潜进去了，过了一会儿才靠近薇拉菲尔，动作缓慢。
    「我没睡着。」
    听到出声阿鱼动作才大了些，他环住薇拉菲尔，下巴浅浅放在薇拉菲尔头顶，偶尔低头嗅一下，像只馋嘴的狗儿。
    「你为什么总是喜欢闻我呢？」
    「没有啊，我在感受你的气息，你很香甜，如果作为食物，你肯定很可口。」
    薇拉菲尔背对着他，听他胸腔共振。
    「你是不是真的把我当成宠物？」
    「我们不是契约伴侣吗？不过你确实像一个小小的宠物，像人类的猫一样，我总是能在月光下看清你脸上的绒毛，但你又像蛇一样会缠在我身上贴着我，有时候又不像我所理解的人类，我也不知道对你是怎么样的，所以我就把你当成猫，当成蛇，当成人，平时就想要亲近你和你靠近一些，当我发情时我就把你当成一个雌性人鱼和你亲热，当你和我说话谈论一些重要的事情，比如现在，我就把你当成和我一样的神，和你慢慢说这些。」
    原来如此。
    薇拉菲尔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突然降临在心间了。
    「你呢？你喜欢我吗？」
    「你很可爱，我很喜欢。」
    阿鱼沉默了一下，放在薇拉菲尔腰上的手也合在一起环住她。
    「我觉得你是爱上我了。」
    「什么？」
    薇拉菲尔有点想笑，肩膀轻轻抖动了两下，阿鱼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她的耳朵。
    「你还冷吗？这被子太薄了，明天你叫人再抬一床被子吧，冬天很冷的，我过两天得回去了，叔伯还在这片海底下等我，所有事情现在都是他在处理。」
    薇拉菲尔翻了个转面对着阿鱼，热意直扑面门而来。
    「明白了，明天叫人抬被子进来。」
    隔着浴巾薇拉菲尔紧紧贴着阿鱼的胸，他给她掖了掖被角，听见薇拉菲尔嘴里传来了低低的呢喃声，他凑近也没能听懂说的什么，于是就贴得更近了，更暖了。
    也更挤了，她的睡意瞬间就被赶走了，因为她的鼻子被堵住了，转了个头，她又继续睡了。
    「你知道爱是什么吗？」
    「不知道，我想这个问题爱神会知道，他总在天气好的夜晚出门，然后在夜晚壮大，不过很遗憾的是我不认识他，也无从回答你。」
    「哦，我也不知道爱是什么，感觉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
    「嗯，我觉得我爱你，因为你现在很可爱，睡的迷迷糊糊的，睁不开眼还要和我说话，我觉得我爱你这种可爱的样子，正如你看见小猫之后发出的尖锐声音，很像你说的莫名其妙的东西。实在困的话你就睡觉，明天你再哄我。」
    薇拉菲尔翻了个身睡过去了，他一个人鱼懂什么是爱呢？一瞬间的情绪上了头怎么能说是爱呢？
    迷迷糊糊中她想，你把我当成小猫的话，我也把你当成狗儿好了。
    第二天的天气不太好，阳光没有如往常一样穿过缝隙，天阴沉沉，格外适合人睡觉，没有任何事情的话她又可以晚起了，没人管她，图英垂垂老矣，更不会想要见她。
    当她睁开眼时，天气阴沉沉，屋内略显昏暗，旁边有男人，身上暖洋洋的，她想，要不，养只猫好了，她挺喜欢猫的，就像阿鱼说的那样，她看见猫会发出夹子叫声。
    她又翻过身去看阿鱼，心中升起一种满足感，是一种“这么帅的男人居然给我暖床”的愉悦感。上手刮了刮他的鼻梁，“真好啊，睡一晚上鼻子上都没出油”的想法跑进她脑子里。摸了摸他的嘴，有点没光泽了，没有晚上水润诱人了。
    她抬起手把他落在枕头上的头发勾到耳后，另一只手枕着自己的头，默默欣赏着早晨这如画一般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