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宋无渡，像是在询问，宋无渡缓缓上前，他问：“若是你，当如何解决。”
    顾明修犹豫片刻，道：“修仙者，当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她祸乱世间，便该杀，叫他去找城主寻仇，不合正道法规。”
    宋无渡点头，又偏头看向乔渔：“你呢。”
    乔渔没有去看地上的女鬼，他眼睫轻颤，抿唇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她杀害无辜的新娘，是错，城主致她惨死，也是错，错的就该受到惩罚。”
    两番全然不同的见解，也让顾明修犹豫不决，他的长剑微微落下，似是在思考。
    就在此刻，原本在地上反抗无能的女鬼却突然暴起，挣扎着扑向乔渔，伸出手，似乎是想抓住他。
    即便是有人反应更快，可乔渔还是无可避免的被她触碰到了，那女鬼收起了尖锐的指甲，只剩下柔软冰冷的指尖，一瞬间，怨念横生，完全陌生的记忆像是一摊画卷，缓缓展开。
    明明只是一瞬间，可乔渔的脑海却全然慢了下来，在这一刹那，他看见了一个花样年华，单纯无辜的小姑娘，被硬生生从自己的家里拉走，父母哭求无果，被当街暴打。
    满城的人全都无动于衷，那种绝望，厚重的，无力的。
    她被人缝上了嘴巴，打断了四肢，硬生生钉进了棺材，和一个腐败恶臭的死人，被迫合葬，逃不掉，离不开，生生耗死在里面。
    下一刻，滔天的绝望被人斩断，乔渔眼前的黑暗消失剩下的，只有一道熟悉的青色剑芒。
    那女鬼最后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缓缓在乔渔的身前倒下。
    “扑通”
    就像当时她被扔进棺材时如出一辙的响。
    “师弟，你没事吧？”
    乔渔眼前呆滞，似是还没从那段完全陌生的记忆中回神，良久，他微红的眼眶忽的落下一滴泪。
    晶莹，苍白。
    乔渔的那一滴泪，太突兀，烫的顾明修错愕不堪，随着女鬼的散魂，他的剑也跟着拔出。
    他不懂乔渔为何会哭，也不知晓那女鬼到底对乔渔做了什么，他只恨自己太粗心大意，才会给了她接近乔渔的机会。
    “师弟，你怎么了？是哪里疼吗？”
    顾明修连忙收起剑，扶住乔渔的肩膀，试图吸引乔渔的注意，宋无渡不动声色的拉开乔渔的身体，轻声道：
    “她杀害了太多无辜的人，注定会散魂的。”
    乔渔闭眼，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小鱼，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很多事情，你要看的开。】
    “我没事，只是刚才有些接受不了，现在已经好了。”
    乔渔当然也很清晰的知道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什么事情也与他无关，只是以这种方式经历了她的一生，有些难过罢了。
    宋无渡沉默良久，忽的，他道：“走吧。”
    此处显然不是适合休整的地方，众人只能连夜启程，乔渔现在会晕剑，根本不能被人带着御剑，一行人基本是走一点，停一点。
    乔渔趴在树干上，弯着腰止不住的干呕，顾明修站在他的身后，下意识的想伸出手替乔渔拍一拍，可是比他更快的，是另一只手。
    顾明修怔愣抬眸，便见宋无渡低垂着眼眸，轻轻的在乔渔背后抚摸着。
    心中莫名生出淡淡的不满，顾明修摇摇头，开口道：“师弟的身体不能脱，若是不能被带着御剑，那御自己的剑会不会好一些？”
    乔渔：？
    乔渔吓得连干呕都顾不上了，连忙回头去看他，却觉得顾明修此刻的面容是那么的面目可憎。
    见周围没有人打算替他反驳一下，乔渔抿抿唇，眨出一点水光。“可惜我灵力不够，恐怕不能再御剑了。”
    乔渔一脸的“难过”，就差把自己是个废人挂在脸上了。
    顾明修瞬间被击中，他心中浓浓升起一股愧疚。
    顾明修：我真该死啊。
    可还不待乔渔暗自庆幸，却忽的听见头顶的宋无渡开口道：“长明是开了灵智的仙剑，无需灵力，它可以自己带着主人御剑。”
    随着宋无渡的话音落下，长明立刻就像是回应般，忽的窜了出来，剑身上的白光一闪一闪，晶莹剔透。
    看着围绕在自己身边的长明，乔渔看向宋无渡，如果这里能够有一个足够了解乔渔的人存在，那就一定能看得出他安静外表下此刻的无语和不满。
    乔渔：你真该死啊。
    还没等乔渔转一转腐朽的脑壳，准备想出新的借口，宋无渡就已经自顾自解决了乔渔的顾虑。
    “不过你现在身体虚弱，怕你摔下去，所以乖一点，为师慢一点。”
    乔渔：……
    好话坏话全让你说了，我说什么？
    其实宋无渡的本意，也没有打算让乔渔独自御剑，就像他说的，乔渔现在身体虚弱，即便长明不需要灵力驱使，也难保他不会脱力摔下去。
    没有锻过体，现在又没有灵力护体，一旦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宋无渡会那么说，是让乔渔不要颓废，不要自怨自艾，只是没想到，他以为他是摸小猫头，其实是踩小猫尾。
    “三日。”
    明无忽的开口。
    顾明修一愣，看向装哑巴装了一路的明无，下意识的问道。
    “什么三日？”
    明无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探一下乔渔的脉，可不知为何，明明抬起，却又落下。
    他偏过头，深邃的五官在月色下，洇出明灭的阴影。“他的身体还能坚持三日，再不到玉泉，会出事。”
    霍明雪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说的轻巧，小鱼现在根本不能御剑，玉泉的具体位置尚且还不知道在哪里，若不是你当初蓄意隐瞒，怎么会有这一档子事！”
    霍明雪越说，脾气就越大，到最后的时候，她甚至忍不住提剑就要砍，却在下一瞬被一截宽大的月白色广袖拦下。
    “够了。”
    宋无渡的眉眼有点冷，他回眸瞥了明无一眼，随后淡淡的收回。“先找玉泉。”
    这意思，就是秋后算账了？
    霍明雪还是有点怕宋无渡的，她愤愤收起剑，抬脚走了出去。
    或许是站的久了，乔渔看着他们吵啊吵，竟然真觉得脑袋有点发晕，他从来都是委屈他人，成全自己的性格，身子十分自然的歪了歪，乔渔的脑袋就靠在了宋无渡的后背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乔渔恍惚觉得宋无渡的身子好像僵直了那么一瞬间。
    “小…鱼。”
    “嗯？”乔渔懵懵的抬头，才发现这一声，竟然是自己那个死人脸的师傅叫的。
    “无事，你无法御剑，为师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