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苏沐离去的背影，苏不染抹了抹近乎红肿的眼角，走上前来，保持沉默。
    “别太难过……我在外面等你。”少年转过头最后看了她一眼，便同样带着伤感，离去了。
    现在，空旷的陵园只剩下她们两个，一人，一坟。
    少女面对久不见的母亲，缓缓蹲下，看着墓碑边上的一束花儿和几摞月饼，不由得冷笑一声，抹去眼角的泪水，语气淡漠道：
    “妈，我来看你了。”
    随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她慢慢闭上双眼，微微仰头，许久，好像是在聆听耳畔那萧瑟的，风的声音。
    “对不起啊，妈，我骗了你。”
    张开双眼，现出那故意被揉红的眼角，她看向母亲的墓碑，面无表情道：
    “我还是一样，总觉得人已经死了，回不来，也听不见，就没必要再去伤心，再去哭诉什么……呵……我是不是很无情？”
    红唇弯起，少女的嘴角忽的现出一抹笑意，她伸出手来，抚摸着墓碑上的字迹，喃喃自语道：
    “妈，沐沐的病到现在还没好，甚至就连他小时候每天四处搜集硬币，跑去给我买可乐的事情都想不起来……”
    风声渐起，空气微凉，可她却并不在意，干脆坐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了一小瓶老村长，开盖，倒在碑前。
    水声潺潺，化作思绪，流淌在碑前，亦淌在心上。
    “妈，我知道你想喝这口想很久了，闺女没本事，就给你带了这么一小点，还藏在袖子里，呵呵……”
    话锋一转，少女笑着做了个鬼脸，接着调皮的说道：
    “不过您可别嫌它便宜，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躲开沐沐，跟那个售货小哥商量着提前买下的，要是沐沐，肯定不会觉得您想喝这个，藏起来也要费很大力气呢。”
    此时的晚风刮得更大了些，苏不染用力裹了裹衣服，眸光闪烁道：
    “妈……我今天心里也有点难受，偷喝一点点，您不会介意吧？”
    话语将歇，少女拿起空掉的酒瓶，仰头饮下几滴剩余的酒液，随即舔了舔唇角：
    “呵呵呵……我果然还是您的闺女啊，这东西，好久不喝，还真挺怀念的……”
    “嗯……沐沐还在外面，会被他闻出来，我也不能陪您喝个尽兴，闺女本身酒量就不好，只能喝这么一点点，您见谅……”
    沉默，苏不染的脸颊逐渐泛红，嘴角也随之沉了下来。
    许久，她方才看着碑上的名字，带着一个不自然的笑容问道：
    “呵呵，给您讲个有意思的东西，沐沐那小子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吃炒鸡蛋嘛，可现在醒了之后居然一口都不愿意动了……”
    “有的时候啊，我会想，沐沐到底还是不是过去的那个沐沐了呢……”
    少女眼中的光芒暗淡了几分，接着继续讲述道：
    “好像，那是沐沐昏迷半年后醒过来第一个月，您还记得吗？我去年和您说过，那小傻子当时整天坐在病床上发呆，无论别人做些什么，他都好像看不见一样，连点反应都没有……”
    “还是那一次，我替他换裤子的时候，呵呵呵……”
    苏不染说着说着，回想起了过去的事情，忍不住笑出了声：
    “明明我才是女生诶，我都没说些什么，那小子居然先害羞了，脸红的跟个猴屁股似得。”
    “当了那么久木头人，醒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让我滚蛋，还一个劲的吵吵闹闹，哈哈哈哈……您真该看看他那时候的样子，好可爱好可爱的，哈哈哈……”
    笑声逐渐低落，眸光随之消散，苏不染继续抚摸着母亲的墓碑，将手指陷入凹痕之中，独自呢喃道：
    “是啊……您也真该看看他的样子……哪怕只是一眼……就一眼……”
    视线开始模糊，鼻尖也有些酸涩，她忙吸了下鼻子，强撑起笑脸，挥挥手，试图散去空气中的悲伤，看似满不在意的说道：
    “嗨，您看我，说好了不哭的，怎么又这个样子了。”
    她闭上眼，转过身，将整副身子靠在冰冷的墓碑之上，酝酿了一会，再度张开眸子，吹着晚风，强忍泪水：
    “妈……有的时候我甚至会想，是不是我生来就是一个祸害别人的灾星啊，沐沐被我害成现在这样，就连你们也……”
    “是不是，现在躺在这里面的人，从一开始就应该是我啊……”
    “可是啊……妈……女儿心里真的好难过啊……”
    少女不受控制的啜泣着，一年来心中积累的委屈，这一刻却再也压抑不住，纷纷化作痛苦的泪水，洒落下来：
    “妈……我也好想自私一些，任性一些，在那个时候把药喂给他吃下去，然后把沐沐永远留在身边，只有我们两个人，永远……
    可是……可是我如果不这么做，沐沐就永远都恢复不了了啊……”
    “妈……您说，我这样……是不是做错了啊……”
    “可我只要看着沐沐和那些女孩子在一起，就每一秒都感觉像是被一刀一刀生生刺进心里，不停翻动着……真的好痛……好痛……”
    “妈……我到底该怎么办啊，你告诉我好不好，告诉我好不好……”
    “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