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恒远等来了傅钲。
    傅钲将车停在不远处，两人隔着车窗对望，谁都没下车也没任何交流。
    过了一会儿，傅钲下车径直往棺材铺里走去，没多久，余恒远便看到两人相携而出。
    叶凝玉并未看到他，傅钲不知说了什么竟把人逗笑了。
    那是他不曾看到过的笑容，有着女儿家的娇羞和缱绻，像个小姑娘。
    哪里像在他面前疏离而又有礼的样子。
    傅钲关上副驾驶的门后，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而开车走了。
    助理也和他熬了一夜，刚醒，只看到傅钲护着人上车，惋惜的说：“哎呀，又没看到傅少女朋友的模样。”
    余恒远抽了一晚上的烟，这会儿嗓子火辣辣的疼：“什么意思？”
    助理说：“之前有一次您不是让我来这边接傅少吗？当时他们就在一起，只是傅少宝贝他女朋友得很，没让我看到。”
    余恒远记起是有这么回事，又突然想起五一的时候在大院门口处两人交错而过的情景。
    要是早知道傅钲要去找的人是玉儿，他当时要是一脚油门撞上去，是不是就能阻止了？
    叶凝玉觉得傅钲今天可能心情不太好，话有点少情绪也看着有点低落，可能又遇到棘手的案子了，她识趣的没打扰他。
    半路上傅钲接到一个电话。
    “钲哥，王海凌晨四点左右就跑了，按你的意思我们故意现在才发现。”
    傅钲说：“嗯，你们带人往他家那边找，其他的交给我。”说完又给羊羊羊打电话：“鱼儿上钩了，你现在可以去申请搜查证了。”
    羊羊羊：“好嘞！钲哥你什么时候回来？”今天要带叶凝玉办一些手续。
    傅钲：“我不回去了，我们直接去勐景村，你和李冶带队从警局直接出发。”
    “是！”
    傅钲挂了电话，想了想将车停在路边。
    他虽然给阿玉申请了顾问，但他只是想让她在警局里面喝喝茶看看报，有不懂的为他们解惑而已。
    可他现在改变主意了，余恒远在外虎视眈眈，不达目的不罢休，这个人也阴得很，他怕墙角的土太松了，他在前院还没忙完后院就塌。
    还能怎么办？只有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他也相信他能护得住阿玉的安危。
    “阿玉，我本来不想把你牵扯到这些事中的，可把你留下我又担心。如果你今天和我过去了，那么以后可能会有一些流言蜚语和困难险阻，但我也会保护好你，这样你愿意吗？”
    叶凝玉听到他的这话很高兴，高兴的是他终于把她当作同伴来看待，这是她想要的并肩前行。
    于是她半点都没犹豫，斩钉截铁的说：“我愿意。”
    傅钲……妈的！刚才应该求婚来着！
    路上傅钲向她说了一下最近案子的进展，也简单介绍了刑侦处其他几个同事的情况。
    叶凝玉问：“上次很瘦的那个人就是张力凡吗？”
    “嗯，怎么了？”
    叶凝玉从包里掏出一个手串放在中控台上说：“你把这个带给他。”
    傅钲看了一眼，和当初送他的一模一样，有点好笑，这东西还带批发？同款已经送出不少了，但慢慢地又笑不出来了，原来他也没特殊。
    “所以，当时你送我手串的时候是看出我身上不对劲？”
    叶凝玉转头看了他肩膀一眼，算了，那条龙不提也罢：“算是吧。”
    还不如不问，亏他高兴得一宿没睡。
    到勐景村的时候羊羊羊他们已经到了，县派出所的高所长也带着人来了，正和王家村的人交涉呢。
    高所长苦口婆心地劝说：“大伙听我说，这是搜查证，有这个是合法的搜查，你们拦着就是妨碍公务了。”
    村民大部分都是法盲，哪里管合法不合法：“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一群人堵在山脚下吵得不可开交，叶凝玉下车后蹙着双眉，悄悄朝傅钲说：“这个村怨气冲天，该是做了不少亏心事。”
    傅钲点点头，可不是么。
    “钲哥，嫂子！”
    傅钲和叶凝玉并肩而行，男的身材高大，英俊帅气，女的亭亭玉立，天生丽质，走在一起异常般配，像是一对从画中走出的璧人。
    傅钲来的时候就知道搜祠堂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就算带着搜查钲也会有阻碍。
    他故意问高所长：“辛苦高所长了，各家各户都查过了？”
    高所长说：“查了，没有王海，本来想去祠堂看看，但是——”
    傅钲点点头，朝村民说：“各位，这妨碍公务罪可大可小，你们村里一百三十七户人家，其中近一百户是领着农村低保，现在低保每年一审，也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影响下一年的低保审核？”
    “另外，往大了说这个罪名是会记录在各位的档案里的，以后你们的子孙要是想当兵啊，考公务员或者其他事业单位，那么如果需要政审三代估计是过不了的。王建城家的事目前都还没有定性，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你们就为了这个妨碍公务是不是不太值得？”
    村民们一听这话也都没了主意，都是贫穷出身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子孙能出人头地，要真为这事耽误了哪又到什么地方说理。
    大伙都转头看着王书记，希望他拿拿主意。
    王书记压力颇大，这让也不是不让也不是，他思索了半晌，最后咬咬牙同意让人进祠堂，反正王海也不在祠堂里。
    “先说好了，你们这么多人不能全进祠堂，而且我也要带人跟着，你要是找不到人就得立马离开。”
    王书记指着叶凝玉说：“还有，女人不能进祠堂。”
    傅钲不悦的侧身挡在前面：“她不进。”又转身和叶凝玉说了几句话，让她回车里等着。
    随后让高所长带着两位同事，又喊上羊羊羊一起进山。
    至于其他人，傅钲让李冶带队像模像样的去搜山。
    祠堂里当然没有人，几间耳室也是正常的，傅钲故意将人带进小门里，绕了一圈也是没有任何发现。
    王书记说：“我就说没人吧！”
    傅钲笑了笑，不经意抬头却看到房梁上好像有东西：“那是什么？”
    几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奈何身高没有他高，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东西，放的比较靠后要是不注意也发现不了。
    傅钲动作极快地攀上房梁，将东西抱在怀里跳了下来。
    他怀抱着两个陶罐，陶罐上写着名字。
    王书记一看到两个罐子大惊失色，他急忙上前想将罐子抢过来，傅钲早有准备，侧身躲开，王书记一下子摔在地。
    高所长见状，都不用猜就知道这两罐子肯定有猫腻，他上前两步将王书记扣住：“别动！”
    王书记心知自己刚才太急切露了马脚，当下只能打马虎眼试图蒙混过关：“这是我们王家村的媳妇，死在了外边，本来不能进祠堂的，但他家里人多给了几个钱想要有个名分，我也不太好办，就给放在这儿了。”
    羊羊羊将罐子上的名字念出来说：“王书记，这不对吧！陶文秀，24，1994-2018。我好像有点印象是车祸死亡的，是个大学生，长得挺漂亮的，当时我们局里还挺惋惜的，年纪轻轻没结婚就死了。”
    “还有这个何兰，30，1989-2019，老家是x省的，她的骨灰据说是被父母接回老家安葬了呀，怎么会在这？”
    王书记冷汗津津，支支吾吾的说：“可，可能，同名同姓吧。”
    高所长听到这那还有不明白的，他掏出手铐将王书记铐上冷笑着说：“是不是同名同姓回去查一查就知道了。”
    王书记带来的两位村民，他们本想去报信，但刚才高所长一动的时候，两位民警也立即将两人制住。
    傅钲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不枉他当时藏了两个陶罐在上面。
    只是这次要把人带走可能也不是那么容易，毕竟这可能已经动了某些人的蛋糕。
    他给李冶打电话，让李冶过来悄悄把人带着从另一边下山。
    他们几人则大摇大摆从来路离开。
    山脚下村民已经离开了一些，剩下的人未看到王书记也挺奇怪的。
    傅钲抱怨说：“祠堂没人，王书记他们说要进山看看，也不知道要看什么。”
    山里有什么村民都心知肚明，听傅钲这么一说，也没怀疑。
    恰好李冶也带着人回来，傅钲招呼几句，鸣金收兵。
    一群人顺利的离开勐景村回到县上。
    羊羊羊问：“钲哥，王书记他们要带回去吗？”
    傅钲说：“我们是为王海来的，王书记是另一个案子，根据属地原则，目前这事我们还管不了。”
    “会不会节外生枝？”
    傅钲想了想，强龙不压地头蛇，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他转头对高所长说：“高所长，这个案子牵扯很大，你们先审着，回头我尽快把人提到我那去，千万看好了。”
    高所长：“傅队放心，我晓得。”
    傅钲一群人回到钦市正是晚饭的时间，傅钲做东，顺便借着这个机会把叶凝玉介绍给大家，还把技术处的几个同事也都喊上了，乌拉拉一帮人坐了三桌。
    羊羊羊很有心，特意买了一束花欢迎叶凝玉的加入。
    晚饭后众人没耽误太久，张力凡也押着王海回到了局里。
    时间有限，傅钲要在24小时之内问出有用的信息，不然也得放人。
    好在王海胆子小，又听说王书记都被抓了，一惊一吓之际都交代了不少事。
    勐景村大部分王姓之人都从事阴婚买卖。
    王建城因为在殡仪馆工作，能接触不少骨灰，那些年轻未婚的女性他们会特别留意，伺机盗取骨灰盒送回勐景村，由其他人负责联系销路。
    所得钱财四六分账，王建城为六，但只收现金。
    这些钱王建城也不敢存到银行卡里面，只能到处充值买卡。
    殡仪馆的骨灰盒都是从福源棺材厂采购的，这个厂里还对外销售同款的产品，这就给他们带来了便利。
    根据王建城多年的经验，中等偏下价位的骨灰盒是大部分人的首选，所以他们会提前到外面买回同款以备不时之需。
    吴心慧的骨灰盒就是他偷偷换的。
    吴家要寄存一晚上，这就更方便，他当晚就换了骨灰。
    “那么，马大爷和方博呢？”
    王海说：“他只是知道这件事，逢年过节我们也会给他送点好处。”
    “吴心慧的骨灰盒现在在哪里？”
    “还没来得及送回村子，埋在我家花盆里。”
    傅钲：“还有一个问题，你生日那天怎么会想起来到外面过夜？”
    王海：“是我爸的提议，他说要给我补一个成人礼。”
    傅钲瞧他面色无异，不像撒谎的样子，心知在他这可能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便让人把它带下去。
    随后让李冶带人连夜去他家搜吴心慧的骨灰盒。
    又安排羊羊羊准备去办手续，将王建城、王书记和其他王海提到的人尽快带回市局。
    忙完这些他看了下时间都快凌晨一点了，下午吃完饭他把叶凝玉安顿到他警局旁边的房子里，本来还说晚点送人回去的，现在可能都已经睡了。
    可就算这样他也得回去看一眼，反正离的也不远，开车也就几分钟的事。
    深夜里路上的车很少，他刚拐进小区巷口的时候，突然前方凭空出现一位老人。
    他急忙一脚踩下刹车，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夜的宁静。
    苍白的车灯照着前方的老人，那老人却并未受到惊吓，看了看他，忽然咧嘴笑了，笑容阴森诡异，但神奇的是，除了能看到这笑，人长什么样竟是根本看不清，像是脸上笼着一层薄雾。
    傅钲心知不对，没敢贸然下车。
    再一眨眼的功夫，面前哪有什么人？他看了一下手机，信号满格，微微松了一口气，也不知刚才是不是自己眼花。
    刚要发动车子离开的时候，身上汗毛倒立，身体紧绷，后背发凉。
    他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到后排座位正坐着刚才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