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你知道八卦阵中的两仪是什么意思吗？”
    “嗯？”傅钲不明所以，不是在说案子吗？
    “黑为阴，白为阳，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阳相生相克变化生万物，这是天道运行的法则，缺一不可。正如你现在，你曾经接受的是唯物主义，但经历了那么多鬼神之说，你否定了你曾接受过的吗？没有，你只是在中间找到了一个平衡，这是你的阴阳。”
    傅钲细细咀嚼这几句话，似乎明白了什么，“就像这个案子，有阴有阳，我来管阳，你来管阴，合二者之力，才能化解。”
    “对，所以，你无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我需要借你的势，互惠互利罢了。”
    傅钲听完，像是卸下一副重担，他看着叶凝玉的眼，终是做了决定，郑重的许下承诺，“好，从此以后，我做你的眼，用生命护你周全。”
    叶凝玉心尖微微一颤，抬头“看”向傅钲的方向，视线里依旧一片漆黑，他的话语像是成了光，于漆黑之中燃起点点星火。
    她错开眼，南轩熠对阿昭也说过类似的话，哪怕身死，也为她安排好一切，真的做到了以命相护。
    她不知道傅钲会怎样，但心里明白，傅钲真正要护的人不是她，她不是阿昭，不能全南轩熠一世未完成的遗憾。
    她不想承认有点嫉妒阿昭，可心里怎么还感到微涩呢？
    傅钲带人去了屠宰场。
    羊羊羊看到叶凝玉，又惊又喜，“嫂嫂嫂嫂，嫂子！”傅钲前不久私下请教局里模范丈夫如何追回前女友，同时还就作风问题被局长批评一通，大伙才知道是叶凝玉回来了，傅钲正追妻火葬场呢。
    叶凝玉皱眉，宛然呵斥他一声：“叫叶儿姐。”
    羊羊羊觉得宛然没丝丝可爱，还有点讨人嫌，可见叶凝玉不悦，傅钲也没说话，便老实地喊道：“叶儿姐！”喊完后转头朝傅钲挤眉弄眼：什么情况？还没和好？
    傅钲无语望天：早晚的事。
    两人无声交流，傅钲还带了其他几个人来，几人有些已经见过叶凝玉，有些也听过傅队长的爱情故事，便纷纷凑过来和她打招呼，又见她双目失明，不禁对傅钲投去谴责的眼光，想不到傅队长也是个作精小能手，把人眼睛都作瞎了。
    他们一致认为叶凝玉之所以失明，是因为当年他们的队长把人甩了，导致人天天以泪洗面，把眼睛都哭瞎了......
    这些人的热情让叶凝玉吃不消，她突然有点后悔，刚才没问清楚就这么跟着过来了，虽然他们嘴里叫的是“叶儿姐”，但那语气，又有点道不明的意味。
    傅钲心知人太多行事不方便，便寻了个借口，让羊羊羊带人离开。
    叶凝玉去了案发地，宛然背着硕大的帆布包跟了进去。
    案发地残留着极大的怨气，都不用做些什么就能感受到。
    发现头颅的下水道也去了，刚一下去，宛然突然吸了下鼻子说道：“好强的妖气啊。”
    这里阳光进不来，阴暗潮湿。
    傅钲指着不远处的位置说：“头颅就是在那发现的。”
    叶凝玉走过去站了会，朝宛然摊开手，宛然将帆布包打开，递给她几张符纸，叶凝玉转头让傅钲出去。
    傅钲不放心，自是不愿，可叶凝玉神情不容拒绝，只得闷闷地守在入口。
    叶凝玉清灵开了天眼，她的天眼能通灵，不止窥阴阳，还能看到空间里残留的灵气和妖气之类。
    她看到角落里困着两团瑟瑟发抖的幽绿鬼火，火光忽明忽暗，上下飘忽不定，一阵风就能吹散，这是受害者的主魂。
    叶凝玉放缓动作，打过去两道坚固魂魄的符纸，要有她们的生辰八字才能引入鬼门关。
    头顶上一缕妖气自她进来后就围着她翻飞，几次想近她身，皆被她的灵体弹开，她安抚好魂魄，抽空打量那妖气。
    妖气中间似有实质，像个漆黑的珠子，珠子上隐约能看到一张人脸，嘴巴的位置一圈一圈缠着线条一样的物体。
    叶凝玉拿出一面小镜子，默念咒语引妖气入境，将要成功的时候，忽然入口处传来一阵清晰的铃声，妖气像被惊醒一样，顿了下，叶凝玉急忙伸手去抓，谁知妖气快速化成一道光，眨眼间消失不见。
    功亏一篑。
    宛然看得生气，跑到入口处，见傅钲正要接电话，她指着人就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傅钲！！！
    他看看手机，又看看宛然，心知坏了，肯定是打扰到人了。
    急忙把电话一扔就往里跑，“阿玉——”做法被打断，她会不会遭到什么反噬？
    宛然怔了怔，瞧他这手忙脚乱的样子，略微宽心。
    地上的手机又再次响起来，宛然捡起来一看，来电显示——周一清。
    傅钲把两人送回棺材铺，临走的时候叶凝玉再三提醒他尽快把受害者的生辰八字弄清楚。
    生辰八字需要具体到出生时辰，要等受害者家属到了才能知道。
    他走后，宛然把刚才电话的事说了，朝叶凝玉抱怨，“这人一副非你不可的模样，私下里还和周一清不清不楚的。”
    叶凝玉沉默片刻，悠悠叹息道：“欠的东西，总是要还的。”
    “叶儿姐？什么意思？”
    叶凝玉闭口不言，转身上楼。
    傅钲没回警局，自昨晚周一清出事后，他把张桃和周童调了过去，一天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
    周一清电话他没接到，也不想回，但还是问了下周童。
    周童说周一清信不过他们，一直嚷着要傅钲过去保护，还提出要住警局旁傅钲的房子。
    傅钲懒得理，又叮嘱周童几句，才回办公室。
    恰好李冶打起电话过来。
    “钲哥，周一清阳台上的黏液和彭新宇的dna结果出来了。”
    “如何？”傅钲寻了个地方停车。
    李冶：“阳台黏液和受害者身上的一致，但和彭新宇的不一致。”
    “嗯，”这结果没多少意外，他食指敲了敲方向盘，问：“看来凶手是盯上周一清了，人安排的怎么样？”
    “楼上楼下，小区里都安排了人手，只要凶手一出现，保证他插翅难逃。”
    但傅钲觉得，安排太多的人也没用，毕竟这次的对手可能不是人，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放心，他低声朝李冶说道：“这样，你一会去下棺材铺，去买点手串，弟兄们一人一个，随身佩戴。”
    李冶顿了顿，手串的功能他自是知道，可傅钲突然这么说——
    “钲哥，你的意思是？”
    傅钲重新发动车子，边走边说：“保险起见，备着点吧。”
    “嗯，知道了。”
    傅钲到了医院，正是晚饭高峰期，电梯里上上下下不少人，彭新宇病房在六楼，傅钲没等电梯，从一旁消防楼梯上去。
    走到五楼的时候，头顶传来两人说话声，傅钲隐约听到高永的名字，下意识放轻脚步，站在转角处倾听。
    “和你说过多少次，避着他点，避着他点，怎么不听？”
    “彭总，他也只是说随便玩玩，我也没想到会出事啊。”
    “你尽快把屁股擦干净，省的这把火烧到我们。”
    “是是是，我晓得的。”
    两人说了一阵才离开，傅钲站了一会，思索片刻，决定不上去，沿路返回。
    边走边把秦三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给他打电话。
    “找爸爸干嘛？”
    傅钲嘶了一声，“一会给你发地址，你找人偷偷去装两个窃听器。”
    有求于人啊，秦三脊背都硬了，“你不是警察吗？我是良好市民，这种违法犯纪的事我可不干。”
    傅钲笑了：“这事不能明着做，你和武明志路子广暗地里也吃得开，警民合作，之后给你们发良好市民奖状。”
    “去他妈的，老子想要你奖状？”
    “行了，顺便再暗地里查查彭远飞和高永。”
    “谁？”
    “远飞屠宰场老板和办公室主任。”
    有钱人也分三六九等，要说秦三他们是上流社会，彭家顶多就一暴发户，不是一个档次。
    秦三挂电话还有点自豪，瞧吧，傅狗没他秦爸爸，可怎么办呐！
    想想又有点不对，这狗子是不是暗讽他们不是好人？！
    余恒远坐在办公室里，见傅钲回来，二话不说抄起前面的一本书狠狠砸过来。
    傅钲侧身躲开，书本砸在门上，发出好大声响，旁边的人纷纷伸头张望，这两人又干起来了？
    “钲哥，你没事吧？”
    傅钲瞥了余恒远一眼，指着书对门外的人说：“来，你们看，他袭警。”
    余恒远都气笑了，“不看看？”
    傅钲把书捡起来，书皮是硬装，是本《山海经》，书页折了一页，他翻开一看，“西荒之中有人焉，长短如人，着百结败衣，手虎爪，名曰獏。伺人独行，辄食人脑，或舌出盘地丈馀，人先开其声，烧大石以投其舌，乃气绝而死。不然食人脑矣。”
    “文言文，看得懂吗？獏，也叫傲因，舌头长，喜欢——”
    傅钲嗤了一声，“我看得懂，谢谢。”
    傅钲把门掩上，将书扔回去，到沙发上坐下，捏着鼻梁闭目养神。
    余恒远说：“傲因喜欢单身的女性，它不是缠上姓周的了吗？干脆把人撤了，以她为饵，设个陷阱抓了得了。”
    傅钲放下手，睁开双眼，目光如炬看着余恒远，“那么，如何保证她的安全？”傲因不是人，他那么多人都没把握，再撤人，危险更大。
    余恒远毫不在乎的说：“舍小我成大我。”
    傅钲定定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忽而一笑，他突然明白阿玉不会选择他的原因了，这样的一个人，当年竟是给他添了不少堵。
    真他妈不值。
    余恒远看他面露嘲讽，哪能不知道为什么，他也笑了，如春风拂面温文尔雅，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道“成功，哪里不是踏着尸骨起来的，小钲啊，你以后会明白的。”
    这样的毒鸡汤，傅钲不想要。
    余恒远变了，再也不是记忆中那清风朗月的男子，现在的他已经没了纯净的初心，暴躁、阴险，不择手段可能才是最真实的他。
    他那个十大杰出青年的表哥，原来不过是故意做出的人设。
    他的确配不上阿玉。
    两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余恒远说：“傲因不可能直接现身，要有借助，我觉得很大可能是附在谁身上，你有怀疑对象吗？”
    傅钲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证据不足，凭他多年的经验，直觉告诉他，这不仅仅只是杀人案，后面说不定还藏着其他，但这些不能对他说。
    他决定明天走一遍受害者走过的路线，看看这些地方到底藏着什么牛鬼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