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叔，我是强子。”
    “哎，臭小子，不过年不过节的，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
    “我爸病了，病得很严重。我想您在京城肯定认识大医院的领导吧？能不能帮忙联系一下？金山县医院毕竟医疗条件有限。”
    “你爸病了？怎么回事啊？”
    “说是肺癌晚期。”
    “啥？”
    跟曹启强通电话的，是父亲为数不多的挚友——孙春林。
    京城磨盘胡同的老邻居。
    时任国家计划经济委员会开发银行副行长，1994国家开发银行成立后才调离，出任某国有大型银行总行副行长、行长，直至退休。
    有病乱投医！
    看到父亲曹建民被癌症折磨的惨状，曹启强也顾不上太多了。
    拨通孙春林叔叔的电话，
    寻找可能起死回生的医疗途径。
    得知好友曹建民病入膏肓，孙春林焦急的声音都变了调。
    “怎么会这样呢？老曹身体一向很好嘛！上次到京城来，我们两个人一顿酒喝了三瓶茅台，老曹跟没事人一样，脸不变色心不跳！强子，你别着急啊！我这就联系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的专家！”
    “谢谢孙叔叔。”
    “把你的电话给我留一下。”
    “好。”
    报完金山县医院1号特护病房的专线电话号码，曹启强并没有感觉轻松太多，撂下电话听筒，紧皱的眉头依然没有舒展开。
    特护病房门口的红色警示灯不停闪烁。
    显示医务人员正在紧急抢救当中。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前世经历过太多生老病死的曹启强心里非常清楚，或许他将就此失去这位让自己痛恨多年的父亲！
    该提前准备后事啦？
    好吧！
    心情复杂的曹启强随后拨通姑妈曹文革的电话。
    父亲曹建民没有更多的兄弟姐妹，只有这个亲姐姐。
    提前通知姑妈一声，免得人没了之后落埋怨。
    其实，
    曹启强跟这位姑妈交往不多。
    都是因为对方从小就不喜欢他。
    比如：
    逢年过节老曹家一大家子人吃饭的时候，姑妈每每故意给他甩脸子看，找茬儿挑刺儿，挺大的人还跟小孩儿过不去？！
    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那时的姑妈还是京城热力公司城东分公司的总经理。
    在老曹家可谓说一不二！
    训起弟弟曹建民来同样尖酸刻薄，不留情面！
    曹启强就清楚地记得，
    有一次在京城陪爷爷奶奶过春节，也不知道姑妈抽什么疯，当众把弟弟曹建民骂了个狗血喷头。
    父亲躲在厕所抹眼泪的情形，曹启强一辈子都忘不掉。
    恶有恶报！
    也不知道姑妈曹文革从什么时候开始走背字的！
    先是被免除了热力公司总经理职务。
    降级使用。
    不久前，
    姑妈干脆被下岗，从京城热力公司离开后鼓起勇气再创业，靠倒腾袜子挣个仨瓜俩枣贴补家用，
    50多岁的人了，还被姑父嫌弃地骂来骂去。
    想想姑妈活着也确实不容易！
    如今这世道，有钱的才是大爷！
    没钱就没有尊严！
    曹启强拨通京城某百货公司鞋帽组的电话，跟对方说明情况后，请她帮忙喊打零工的姑妈过来接电话。
    很快，
    姑妈泼辣的大嗓门便隔着电话听筒传来。
    “哎哟喂，李姐，你今天烫这个头发可真好看，跟画报里的大明星似的！哪家理发馆的手艺这么好？……对不起，对不起，心直口快说错话了！理发馆手艺好不好先放在一边，就你这发色还有发量，天生美人坯子！……谢谢李姐啊！没急事肯定也不能让他往咱们柜台打电话呀！下次注意，我保证下次注意。”
    曹启强听到姑妈的溜须拍马，不禁感慨生活不易。
    借着国营百货公司柜台一角做袜子生意，姑妈给人家交了租金还得装孙子，没办法，这就是小人物苦熬生活的常态。
    谁都不敢惹！
    草根贱民肯定谁也惹不起呀！
    “说！什么事啊？！”
    姑妈曹文革就像一条随时根据环境来变换色彩的变色龙，跟侄子通电话的语气，陡然降至冰点！
    莫得一丝感情！
    曹启强尽量言简意赅，通报道：
    “姑妈，我在金山县医院呢！我爸他病了……”
    “嘿！谁家过年不放鞭炮？谁家过年不吃顿饺子？等了这么多年，可算让我听到一点点好消息！曹建民病了是吧？好啊！太快人心啊！他曹建民死翘翘了我才开心呢！要不是因为他当年不识好歹，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我能跟着这个大傻逼吃瓜落吗？不是，强子你给我打电话到底啥意思啊？是想跟我借钱对吧？他曹建民不是金山县的县长嘛！公费医疗不用他出一分钱！”
    “姑妈！我爸病得很严重，也许是你们这辈子最后一面了！”
    曹启强瞬间怒火攻心。
    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姑妈的聒噪！
    电话那头沉默了。
    也不知道曹文革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过了几秒钟，
    她终于再度开口嘲讽。
    “还见个屁呀！告诉你爸爸，我曹文革这辈子最恨的狗东西就是他！他不是躲到金山县八年都不敢回来见我嘛！那就永远别见好了！死了好呀！一了百了！”
    咔哒一声，电话被对方重重地挂断了！
    曹启强无奈地笑了笑。
    他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总算，
    硬着头皮完成了通知亲属的艰巨任务！
    作为老曹家唯一的亲戚，姑妈来不来都是他自己的事情。
    反正自己通知过了。
    曹启强这边刚放下电话听筒，急促的铃声突然响起。
    竟然是孙春林打来的。
    “强子，肿瘤医院那边我已经联系过了，你给金山县委县政府，还有金山县医院的主管领导都说一下，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专家团应急团队，将乘坐救援直升飞机出发，大概两个小时后就能抵达金山县医院，让他们做好一切接待准备！”
    “好！谢谢孙叔叔！”
    曹启强本来都不抱什么希望。
    死马权当活马医！
    没想到这位手眼通天的京官叔叔——孙春林孙大行长居然能轻易调动国内顶级肿瘤医院的医学专家团出动！
    属实让人大感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