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很快就清扫了干净，李选侍还又呕了几声，脸色也白了，晚膳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宫人很客气地送了纯美人和常宝林回去，李选侍喝了点水，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感觉舒服多了。
    人是舒服了，但心始终是吊着的。
    还没到戌时，李选侍又饿了，小厨房又做了几道清淡的菜，李选侍吃了之后没有再吐，又略略放心了。
    睡到半夜，又忍不住吐了两回，这样来回折腾李选侍也挺受罪，决定明日一早再请太医来看。虽然孕吐这个事是整个怀孕期间都会有，不管是前三个月吐还是到了现在五个多月还吐都正常，但李选侍心里总是七上八下，隐隐担心孩子有什么不好。
    第二天天还没亮，还是卯时，李选侍就打发了人去请太医。与此同时，昨日给李选侍诊脉的太医回去后向他的上峰悄悄禀告过，上峰无法，又请示了吕院使，最后吕院使便要太医去凤仪宫给皇后娘娘透个信儿。
    太医来到凤仪宫时，陆暄仪正在用早膳。用完早膳，蒋畴领了太医进来，太医正给陆暄仪行礼，陆英瞥来一眼，然后撇嘴，是左书繁。
    陆暄仪叫左太医起身，又赐了茶，左书繁也看到了皇后身边的陆英，面色如常。待其他人都退下后，左书繁才道：“娘娘还在月子中，臣原不应来叨扰娘娘休养，但臣昨日为李选侍诊脉，发现选侍所怀为双胎，但......”
    陆暄仪见他说道最后也不见喜色，便知李选侍这胎恐有问题，只道：“左大人直言便是。”
    “是。李选侍所怀的双胎，有一胎的脉象臣已把出为男胎，但另一胎脉象太过悬滑，臣实在无法把出，或许再过半月一月也有可能把出。”
    左书繁说完这些，又不做声了。
    陆暄仪以为左书繁还有话要说，但她喝了两口水，还不见左书繁出声，想来左书繁应是已经禀告完毕了。陆暄仪给了陆英一个眼色，陆英就要送左书繁出去。
    左书繁起了身，又道：“还请娘娘允臣半月后再替李选侍把一次脉。”
    陆暄仪这就明白了，左书繁是想确定李选侍所怀的双胎的性别。默然一瞬，陆暄仪道：“今日起李选侍的龙胎就劳烦左大人看顾了，有什么左大人直接告诉本宫就是了。”
    左书繁答应着去了，陆暄仪示意陆英去送，陆英面无表情地把左书繁送出主殿，就自顾自折回。左书繁不知哪里得罪了皇后身边的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愣了一回也赶紧回去了。
    左书繁走到太医院门口，就看见了昨天李选侍打发来的宫女蔷儿。不用问也知道是李选侍身子不适，左书繁进去收拾了一番也就跟着人去了朝晖宫。
    李选侍胎动不安也确实不假，许是两个孩子在肚子里折腾地太过，李选侍就遭了罪。
    还是一样的说辞，是胎动不安，但是李选侍晚上吐了几次，左书繁还是仔细斟酌了一番，开了一副宁神的方子，说先煎两副药吃了再说。
    李选侍勉强点头，又叫人送了出去。可左书繁一走，李选侍的脸又沉了下来，等蔷儿折回来，李选侍就训起了蔷儿，也不知道换个太医请，这个左太医这么年轻，还不到三十岁，进太医院没有几年，哪里能看地个出一二三来？
    蔷儿无法，只得受着委屈，后来才说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以后都是左太医来看顾了。
    李选侍沉着脸，打发了人都出去，一个个木头似的杵在跟前叫她心烦。
    这天下午，难得出了太阳，阳光照在柔昭容的身上，像是覆上了一层薄绒毯，身上有一种微妙的暖意。
    犹豫再三，她还是决定亲自过来跟赵昀说清楚。邓远见到柔昭容过来，也不意外，赵昀正在里面批着折子，没等很久，柔昭容就被请进去了。
    建章宫里都有地龙，是整个皇宫里最暖和的地方，柔昭容熟稔地解下了狐皮斗篷交给了身后的宫女，又等身子完全暖了才过去见赵昀。
    赵昀仍然专心地在批着一本奏章，她就很老实地在旁边站着，站了一会儿，犹豫了一瞬，就自己动手，小心翼翼地斟了一杯茶，端到了赵昀的面前。
    “放下罢，是打定主意了？”赵昀头也不抬，声音并不冷。
    “是，表哥您别生琳......别生妾的气了，”柔昭容声音轻轻地柔柔地却没有以往地甜腻，甚至还不敢抬起头看赵昀。她依言把茶杯放在了赵昀的面前，缩回手时想起那一日赵昀的话，又迟疑了起来：“龙体要紧，哪怕您罚一回妾，妾也是没有怨言的。”
    赵昀把这一本批罢，也不急着答柔昭容。唤了邓远先把一部分折子送去内阁，这才又喝了一口柔昭容斟的茶，眸色平静地看着柔昭容。
    “妾想养李选侍的孩子。”
    柔昭容也很平静，坚定地说出了她并没有深思熟虑的决定。
    赵昀颔首：“既如此，朕会安排。”一时又没有了别的话。
    柔昭容也点头，低下头把玩了两下裙子腰间的流苏穗子，然后又低声道：“表哥，今后妾还能这么唤您么？”不等赵昀答，柔昭容紧紧抿了抿唇，眼前的流苏也模糊了几分：“妾这么唤您习惯了，若是您不允，也容妾一些时日改口，今日还是允了妾这么唤您罢。”
    赵昀皱眉，心头软了一角，但没有做声，只点了一下头。
    “再有半月就是六公主的满月，妾会让祖母先不入宫，下月是太后的五十千秋，不知表哥可否允祖母入宫？”
    赵昀颔首：“母后千秋和新年，姑母可入宫。”
    柔昭容仍是低着头，嗯了一声：“谢表哥。那件事......与祖母无关，请表哥不要迁怒祖母，都是妾不懂事，是妾的过错。妾不打扰您做正经事了。”说罢就福身，起身然后出了殿门。
    落在赵昀的眼里，是不是真的认识到错误不好说，但还是放不下高傲的自尊心跟勇气面对他，只能逃也似的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