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最靠里的位置，皇帝李世民在听到裴寂的确认后又闭上了嘴巴，久久不语。
    而站在其身前的裴寂和杜如晦也不知道皇帝在想些什么，自是不好随意的开口。
    就这样，整个紫宸殿内，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当中。
    杜如晦心中极度紧张的低头不语，这是他在这位皇帝陛下身上所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强烈压迫感。
    这般情形下，他甚至能听见自己那咚咚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声，嘴中只感觉一片的干涸，不停的咽着口水。
    三人就这样持续了良久，而那先前还面带微笑的裴寂也是发现了此刻不同寻常之处，脸上的笑意再也不见了，剩下的，只有忐忑，以及点点不安。
    身前，那坐在椅子上的李世民终于是率先打破了的殿内三人的僵局，肢体上有了动作的改变。
    只见他缓缓伸手向前，拿起了自己身旁桌上那像奏折一般的东西，而后猛地起身，一道庞大的怒斥声从其口中发出，响彻大殿。
    “裴寂，你可知罪？”
    李世民身前，杜如晦只感觉到自己的身子猛地一颤，尽管这道声音喝斥的对象并不是他，但他此刻的心中也依旧是被吓了一跳。
    而那本就已经心存防备的裴寂却还没有像身旁的杜如晦一样，出现那般大的动作，他只身缩在袖口中的苍老手掌略微有一点颤抖，但转瞬间便镇定了下来。
    “陛下，老臣不知有何种罪过？”裴寂的反应十分迅速，立马就双膝弯曲跪在了地上，而此刻他的内心中，却是自拍疯狂搜索着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罪。这般情况应该如何处理。
    尽管裴寂在唐朝已经是两朝元老了，但面对着这般情况却也有点不知该如何处理。
    主要是之前太上皇李渊在位时，他裴寂都是深受李渊的宠爱，而李渊对他，自不可能会出现这般的态度以及喝斥。
    而大殿前方，李世民似乎已经猜到了裴寂会是这般情况，所以在其问话时已经一步步朝着裴寂缓慢开始走过来。
    待裴寂刚回答完“老臣不知有何种罪过”时，李世民的身影便已经来到了其身前，将手中那道类似于奏折般的物品直接扔在了裴寂的身前。
    这般动作，自是打断了裴寂那正处于高速运转中的思绪，甚至将其吓了一跳，手上那般颤抖的幅度变得更大了。
    看着自己身前那已经随意散开的奏折，裴寂心中的不安急速放大着。
    之前的皇帝李世民对他可是尊敬有加的，而此刻这般，显然就差异太过巨大了。
    瞬间，裴寂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地上奏折的瞳孔剧烈收缩着。
    就在刚才，他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皇帝这般极不寻常的举动，莫非是打算收拾他了？
    这个念头刚在裴寂脑海中出现便迅速生根发芽，转瞬之间就长成了苍天大树。
    他细细想来，本身新皇帝就对他们这些前朝旧臣不喜欢，而自己又是前朝旧臣中近乎最具代表性的一个，这样一来，新帝找机会对付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
    而且还不仅仅如此，裴寂脑海中还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刘文静。
    一个尽管已经死掉多年，但在裴寂心中甚至现在都还有深刻阴影的人。
    想当初，刘文静和自己都是太上皇眼前极受恩宠之人，而且刘文静加上还是当时的秦王李世民的人，这就让在朝廷的地位甚至要比自己都还要高。
    若是放任刘文静如此的成长下去，将来在朝中的地位一定会压自己一头，也正是如此，自己才会在当时的皇帝李渊面前谏言将其除掉，
    想到这些，裴寂终于是回过神来，眼角的余光瞟向那满含怒气的皇帝李世民，心中也终于是明白了过来。
    恐怕皇帝陛下这般，不仅仅因为自己是前朝旧臣的代表人物，恐怕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为了当初冤死的刘文静报仇，或者说是平反。
    看来自己恐怕是走不出这紫宸殿，裴寂心中想到这些，便好似先前的那般害怕也消散了一些，看着身前地面上的那封奏折，伸手将其缓缓的捡了起来。
    就算是死，他也想让自己死个明白。
    奏折上，一列列极为工整，就仿佛是印刷出来的小字浮现其上，裴寂将奏折拿在手上直直的看去。
    只觉得自己一瞬间仿佛是老了许多般，平常那近乎是一目十行的眼睛，在此刻看着手上这封奏折时竟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裴寂心中无奈的苦笑一声，只得将手臂继续抬起，直至自己眼睛前方极近的位置，仔细看去。
    这封奏折上，其实通篇都没有提到裴寂的名字，甚至若是不知道内情的人都以为跟裴寂全然没有关系。
    只不过在裴寂看完这封奏折后，此刻的心中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奏折上主要写的是长安城内最近出现的一则流言，说是长安城内有瘟疫发生，而且写的有模有样，甚至就连时间，地点，得瘟疫的是那个人都写得一清二楚。
    在这个时代，一个城池或者一个地区发生瘟疫是极为恐怖的事，上到达官贵族，下到黎民百姓纷纷都是谈之色变。
    要知道一场瘟疫所造成的死亡人数，甚至可以与一场小规模的战争相提并论，而那些相对较为严重的瘟疫，常常所伴随的往往是一整个城池、地区都荒无人烟。
    人们或直接死亡，或出城逃亡别处，往往要用到数年之久，这个地区才能重现之前的繁华。
    而若是长安城内真的出现了瘟疫，那可以说是朝廷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待的事。
    也正因如此，才要更加确保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但现在意外却出现了，按照这封奏折上所言，此刻外面的长安街上，这番瘟疫的传言已经在百姓间四处流传了。
    甚至照这般情况下去，恐怕不出几天，便将传遍整个长安城。
    现在不管这个瘟疫的消息是不是真实的，其所造成的影响已经发生了，恐怕此刻的长安城门口处，已经开始有百姓在往外面逃了。
    而从之前杜如晦所汇报的详细情况上来看，最先知道这则流言的，唯有大牢内的那个法雅和尚，以及此刻大殿之中的裴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