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此刻的裴寂心中对这一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算是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显然这就是专门有人做了一个局来诬陷自己，先是要那法雅和尚与自己说有关瘟疫的事，然后在找人在长安城中四处的散播消息。
    而自己就在这不知不觉中便上了套，现在的这般情况是自己也有口都说不清，因为在明眼人看来，这般瘟疫的传言是最先在自己和法雅这里开始传播的。
    这般情况，很显然就是有人想故意的收拾自己，而在这长安城中能够拥有这般能力的，也就唯有一个人了。
    但还有一点是令裴寂不解的，那就是他们是怎么要法雅这般乖乖听话与自己说有关瘟疫的事的。
    要知道，以裴寂对法雅的了解，他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而传播瘟疫谣言这种事情，一旦被查出来，那可就是死罪大条。
    裴寂略微抬起一点头，用自己的眼角轻轻瞟了一下那满含怒气的皇帝李世民，眼神中浮现出一道莫名的神色脑海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前方李世民的声音再次传来，声音中透露着淡淡的冷漠和无情。
    “裴大人，你认罪吗？”
    下方，那跪在地上的裴寂和身旁的杜如晦，两人的身体能明显感觉到都是轻微的颤抖了一下。
    当然，杜如晦只是因为被皇帝李世民的这道语气给吓到了，在他的印象中，这位皇帝李世民待人都是极为温和的，哪怕对待下属那也是礼遇有加，这等不待丝毫感情的声音，杜如晦在其身上还从来都没有听到过。
    这一瞬间杜如晦脑海中突然蹦出了一句话，自古帝王在该无情的时候，那一定会比任何人都要无情，就如同变成了一个物品般，可以不夹杂丝毫的个人感情。
    也是从此刻开始，杜如晦在心中对这位新即位的皇帝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之前在他们这些玄武门功臣派人中，皆是以为自己是从龙的功臣，再加上是跟随着这位皇帝李世民一路走过来的，很多人对于这位一路陪伴的新陛下心中甚至都没有太多的敬畏。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他杜如晦，但此刻，杜如晦在经历过这般事件后，心中的那般敬畏之情已经都要溢于言表了，对于之后如何与这位陛下相处，心中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而从杜如晦的口中，他今日的这般感受一定不日便会在这些玄武门功臣派中相互传递。
    可以说，李世民这种时候还要杜如晦就站在大殿中，感受着他那充满着冷冽的气势，谁又说得准这到底是不是李世民故意的呢。
    至于杜如晦身旁的裴寂，在听到皇帝李世民的这番是否认罪的话语后，并没有跟自己辩解什么，只是将双眼闭了起来，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叹息。
    几个呼吸时间，裴寂双眼缓缓睁开，而似乎就在这一瞬间，那原本就显出有几分老态的裴寂，看上去就像更加苍老了几分。
    尽管裴寂此刻的仪态、外表与进入这座大殿之前都没有丝毫的变化，但他整个人的精气神就仿佛是被什么抽走了一般，甚至从中还流露出淡淡的腐朽味道。
    要知道，这种特殊的气味，唯有那即将要入土的人身上才会浮现出来，可想而知，这位大唐的两朝元老宰相心中是和何种想法。
    “陛下，老臣......认罪！”裴寂苍老的声音在大殿之内轻轻响起，流入身旁杜如晦和前方李世民的耳中。
    听到这番声音，杜如晦心中可谓是异样万分，他不知道是应该为这位前朝旧臣的代表人物的倒台而感到高兴和兴奋，也不知道是为这般老人还要承受这等的罪名而感到惋惜。
    但尽管如此，有一点杜如晦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从今日开始，朝堂之上整个前朝旧臣的势力即将开始土崩瓦解。
    旧臣朝代彻底结束，一个崭新的朝代算是真正开始。
    而他们这些玄武门功臣的人士，则将是这个崭新朝代的执行者和设计者，也唯有将这个新朝代给打造的远超前朝，他们方才能做到真正的问心无愧。
    这般信念，不仅在杜如晦心中流转，还有在绝大部分玄武门功臣派人中流转，甚至，皇帝李世民也同样是这样的想法，或许在李世民的心中这般想法还要更加的强烈，毕竟他这个皇帝得位不正。
    若是不做出一番伟业，带领大唐走上一个全新的高度，那就是真的对不起父亲李渊了。
    回过神来，李世民看着身前还跪着的裴寂，看着其苍老的面孔，缓缓开口：“裴寂、法雅和尚以及其同党，散布谣言祸乱长安。
    裴寂，免去一切官职，着其返回故里。
    法雅及其身边同党，全部处死。”
    本身，李世民是打算将裴寂给直接流放的，但看到其这般苍老的面孔，若是真的流放，那恐怕能不能撑到流放地点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再加上裴寂身为两朝元老，尽管无功，但也算是无太大过错，又为整个大唐兢兢业业了大半辈子，李世民便也动了恻隐之心，将原本的流放，改为了返回故里。
    这样一来，也算是能安享晚年了，那些前朝旧臣一派的人也就不会再多说什么，这样也算是减少了一些麻烦。
    身前，裴寂听到皇帝李世民的这道处罚，心中又是一阵轻叹，他本身都已经做好了被流放甚至直接被问斩的打算。
    但最后的结果没想到会是这样，竟然会是准许回乡，要知道像他这般的两朝元老，还都是宰相，那回到家乡就算是没有任何的官职，地位和所受到的待遇也是极高的。
    甚至就是那些统领一洲的刺史大人，也定是经常去拜会，以求得到他的教诲。
    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宰相，这等人物尽管退了，但他的人脉还在，或许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就能决定一个刺史的升或降。
    裴寂心中知道，皇帝李世民的这把处罚，已经是极轻极轻的了，这位新即位的皇帝陛下，心中终究还是念了几分情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