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中间隔了一条过道的距离，再加之沈玄清刻意压低声音贴着话筒，边城压根听不到她和对方讲了什么。
    不过，从她时而蹙眉，时而眉目舒展的动作中不难猜测，应该就是昨晚那个男人。
    约莫过了两分钟，那边通话还没结束。
    见状，边城低“嗤”一声，摸出一个烟盒，抖出一根，拢手点燃。
    薄蓝色的烟雾升起，他两颊凹陷，吐出一口烟圈。
    沈玄清的余光瞥到男人那像猎人捕获猎物般的眼神后，不由得微微侧身，只留给他一个倔强的背影。
    她一手捏着电话，一手自然垂于身侧。
    边城发现，她今天没有戴那只卡地亚手镯，但是塑料红绳却没有取下来。
    他虚眯着眼，视线在那只简陋的红绳上停留了片刻，旋即把裤脚往上撩了一把，索性躬身蹲在花坛边沿，一副守株待兔的模样。
    兔子终于挂断了电话，猎人的视线却仍老神在在地锁在她身上。
    沈玄清转身，被这一瞬不瞬的眼神吓得愣怔了片刻。
    随即，在男人赤裸裸的视线下，举步走向电梯口。
    刚走两步，男人展臂拦在眼前，语气霸道又无赖：
    “加个微信，还你钱！”
    沈玄清自动后退一步，抬眼望了他几秒，无奈道：
    “我已经说过了，不用，就当我请你！”
    说着，抬脚欲绕过他。
    脚尖刚挪动，对面人咬牙道：
    “怎么，你喜欢玩这种你逃我追的戏码！”
    沈玄清被他这话激得面上一红，又想起这人高中时那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无赖劲儿，遂轻叹交出手机。
    男人点进她微信，骨节分明的手指上下翻飞，确定无任何特殊备注的微信聊天记录，这才点开屏幕右上角的加号，将自己的微信号输了进去。
    他的指甲剪得很整齐平滑，食指和中指夹烟的位置并无黄褐色印迹，想来应该是才抽烟没多久，或者不常抽。
    沈玄清又下意识朝他手指缝看去，意外的很干净。
    在她眼里，她最不能容忍男生外形上两个黑洞，一个是头屑，一个是手指缝里的泥垢，一点点也不行。
    很显然，边城不在她的黑洞判定范围之内。
    还在恍神之际，一只大掌将手机递了过来，接过手机的时候，对方的食指指腹若有似无地蹭过她的掌心。
    就像有人拿羽毛刷，刷过她敏-感的肌肤一样，激起一阵无可言表的酥麻。
    “记得通过，别当没看到，否则我可不用说的，直接用做的！”
    边城从耳朵上取下燃了一半的烟，重新拢手点燃，视线没看她，话却是一字不落地砸进了她耳膜。
    沈玄清本想开口让他“正经点”，转念一想这事也轮不到她管，遂暗吁一口气，用肩膀撞开男人毫无威慑力的阻拦，径自走向电梯间。
    *
    山猫发觉自己的兄弟有点反常。
    如非必要，常年t恤工装裤的男人居然开始研究正装。
    “欸，你看看这身怎么样？”边城站在落地镜前，一边低头扣袖口，一边问立在一旁的山猫。
    他双臂环抱，斜倚在门框处，眼珠子顺着那亮蓝色的衣服转了一圈，方才戏谑道：
    “够骚！你这是要去参加两国会谈？”
    “啧，跟你说正经的，”边城开始系领带，怎么系都不合适，最后索性一把扯了下来。
    见对方煞有其事的模样，山猫倒也不好继续开玩笑，不由得用百分之一百二的诚恳态度来点评：
    “说实话，身高腿长，与这衣服倒是相得益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二世祖现身呢。而且，啧啧，就这气质，就这身材和走位，比那些国际t台的模特也差不了多少！”
    边城自动忽略他话里的夸张部分，弯了弯唇，又把白色衬衣往西装裤里别了一截。
    抬手虚咳一声，王婆卖瓜，自卖自夸道：
    “我也觉得还不错，不至于抢了新郎的风头！”
    山猫嗅出话里的玄机，冒着精光的眼珠子转了两圈：
    “之前也不是没有人邀请你做伴郎，也没见你这么上心。怎么这回，难道说......”
    男人长臂一伸，箍住他的脑袋，故意面露凶光：
    “我的事你少管，管好你的事。公寓那个女人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
    说完，松开他，俯身穿皮鞋。
    山猫揉了揉被他勒得发紧的脖子，又搓了一把猪肝色的脸，咳嗽几声换气，方才缓过劲来。
    嘴里骂骂咧咧：
    “你他妈有劲没处使，就赶紧找个女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取向有问题。别一天天折磨老子！”
    边城低笑一声，兀自欣赏了两秒这身从头到蓝到脚的造型，觉得没想象中那么膈应人，这才一件件往下褪。
    山猫还在那嘀咕不停，他一顿，扬手径自将西装外套砸了过去：
    “再唧唧歪歪，小心我把你在公寓你干的那点破事全给你抖落出来！”
    对面人一听，像被灌了哑药似的，霎时失声，心虚的勾了勾鼻子，抬眼去瞧他的神色。
    一条裤子又飞了过来，“你小子自己把那烂摊子收拾干净，那房子我也不要了，送给你了！”
    山猫这下更心虚了，忙不迭推拒：
    “那不行，城哥，玩归玩，闹归闹，咱们可不能在正事上开玩笑，我也不能占你便宜！”
    虽然他俩是名义上的合伙人，但实际上公司的大部分业务都是边城在洽谈和运作。
    他只做一些招聘、管理员工和接人待物的工作，离正儿八经的合伙人角色还差得很远。
    他有自知之明，倘若当时不是边城拉了他一把，他估计也像镇上那些小混混一样，终日无所事事。
    两人自小相识，垒过砖，跑过外卖，抽过别人抽剩的好烟，一路风风雨雨，才终于有了今天的风停雨歇。
    边城比他长两岁，一直像兄长一样照顾他，他自己也深知要知足，掂量清楚自己的分量，认清自己的位置，绝不能肖想自己不该肖想的。
    那边，山猫还在暗自和自己较劲，这边，边城的口吻却平淡得像请客吃饭一样：
    “我们谁跟谁啊，除了女人不能分享，其他的没什么不能的。”
    说着，话锋一转，扭头扫了他一眼：
    “不过，你这流连森林的态度什么时候能改改，找个姑娘，过个正儿八经的日子，也让你老娘老头子少操点心！”
    男人挠挠头，面上掠过一丝不自然：
    “城哥你说的是，我这不是正在改吗？”
    边城扬起拳头，在他面上虚晃了几下，咬着后槽牙道：
    “改挺好啊，改到我床上去了！”
    山猫将身上挂着的两件衣服扯下来，一把投到了沙发处，作投降状：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再也不会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