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带、牛仔裤、内裤、灰色工字背心蜿蜒至大敞的浴室里。
    蜜色的胳膊支于墙壁上，鼓起的块状肌肉与温水纠缠不休，源源不断的水珠才触及肌肤便被弹开，部分直直撞向男人紧绷的下颌。
    他微垂着脑袋，闭着眼，胸膛起伏不定。
    良久，“嘭”地一声巨响，洗手池前的玻璃凹陷出一个拳头大的坑，霎时间，碎渣四溅，鲜红的血液顺着缝隙蜿蜒至洁白的台面。
    红白交织，强烈的视觉反差，再加上鲜红混入水渍，逐渐蔓延至池内，莫名让人觉得心悸。
    边城收回拳头，赤身垂眸愣怔了片刻，待翻涌的情绪逐渐回归平静，这才驱车离开。
    到酒舍时，简川递过来一杯他惯常喝的威士忌，打趣道：
    “怎么？这是被放鸽子了？”
    孟筱丹的第二家美容店在港州开业，她自己要照顾双胞胎宝宝，便指挥老公简川过来视察。
    1小时前，按照自家老婆的指令完成一应任务后，他约边城出来坐坐，结果被告知有佳人相约。
    他自己老婆儿子热炕头，为了自家兄弟幸福着想，自然全力支持他的追爱行动。
    只是，未曾想，他才喝了不到两轮，边城就不请自来。
    逮着这么好的机会，他自然不会口下留情。
    但是......
    这人状态明显不对，不吭声不说，右手掌指关节处还有明显的伤痕，这会已呈现暗紫色，看着颇为瘆人。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会，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扬手叫酒保调了一杯酒精度数更高的龙舌兰。
    男人伸手拿过，视线自那杯口斜插的红樱桃上掠过，压着眉说了进酒舍后的第一句话：
    “怎么？这花里胡哨是你们的新品，拿我当小白鼠？”
    这家酒舍是简川在港州的产业之一，会员制，不接散客，客人需持请柬或者邀请函入内。
    闻言，简川端起面前的威士忌抿了一口，耸肩道：
    “当下这个情况，我以为龙舌兰比较适合你，既然你嫌它花哨，那我让人重新给你调一杯。”
    话落，吧台处的酒保便探手过来欲给他换酒。
    边城将酒杯往自己面前拖近一分，慵懒开口：
    “不用了，这人啊，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总得试试新花样。”
    简川端起厚底酒杯，借着灯光打量澄黄的液体，轻笑出声：
    “你这是吃瘪了？”
    闻言，边城双指拿下杯口的樱桃，径自丢入口中。
    甜腻的汁液在舌尖蔓延开来，他却尝到了一丝苦涩：
    “这酒叫什么名？”
    “龙舌兰日出。”
    “龙舌兰......日出。”
    边城反复咀嚼这几个字，眸底冷若寒潭：
    “还真他妈挺应景。”
    简川没有追问刚才的问题，认真给他科普这酒的做法：
    “龙舌兰60ml，调和半杯橙汁，然后倒入20ml红石榴糖浆，最后取一片香橙片或者橘皮，红樱桃作为装饰。”
    男人来了点兴趣：
    “有什么说法吗？”
    两人相识于商业场所，简川比他年长几岁，虽然是部队出身，但经过商业世家的浸染，他极有生意头脑。
    据他所知，但凡他投资的项目，极少有失手的。
    简川侧眸，眉头微挑，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个：
    “老牌摇滚乐队-滚石乐队，在墨西哥巡演的时候特别喜欢喝这一款酒。当时有很多拥趸跟风，也来调这杯酒喝。后来，这款酒就流传至今。”
    男人从鼻腔低哼一声，面上满是不屑：
    “只要故事讲得好，韭菜自然割得深。”
    简川被他的直言给逗笑，忍不住曲肘给了他一记。
    他是真正的练家子，这力道自然不轻。
    手肘尚未来得及收回，旁边的人便皱眉直哼哼：
    “你他妈悠着点，老子这条胳膊还疼着。”
    “要的就是这效果，说说吧，怎么回事？”
    简川放下酒杯，目光自他惨不忍睹的指关节划过：
    “要不要找人给你包扎一下。”
    明面上是一句关心的话，在对方散漫语气的加持下，倒显出些许调侃。
    男人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咬牙切齿道：
    “不用！别在这阴阳怪气，老子好得很。”
    对方似没听懂他的恼怒一般，直接往他肺管子上戳：
    “是我婚宴上，被设计和你一起跳舞那姑娘吧，也是那天来我酒舍喝了两杯玛格丽特的姑娘吧！”
    心思被识破，边城也不尴尬，故意扭转话题：
    “难怪你这酒叫日出，看看，这底下红，上面黄，可不就像太阳从地平线升起的样子吗？”
    简川对沈玄清略有耳闻，知道这是边城放在心尖上的人，是以没有给他插科打诨的机会，继续补刀：
    “你想过没有，假如当时在婚宴上，她没有按照座次坐或者和其他人换了座位，你的小心思是不是就落空了？”
    边城眸光一沉，牵了牵嘴角：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时也，命也。不过......倘若真的发生你说的这种情况，我这边临阵换枪也未尝不可。毕竟，那么多伴郎，眼巴巴地等着这次机会。”
    简川没有继续和他探讨这个可能性，而是再次举杯和他碰了一下：
    “你手里的这杯龙舌兰，成本价不超过一百块钱。但是，经过我们的包装及这家酒舍赋予它的溢价，它的价格翻了数十倍不止。感情亦是如此，内核很简单，是你来我往的平淡，但是，如果你非要用时间给它框定一个繁琐的意义，那就失去了感情本身的意义。人生昧履，求而不得是常态。”
    说罢，他展臂拍拍他的肩头，旋即又松开。
    冰凉的液体入喉，入口微甘，后调略苦。
    边城扯了扯嘴角，脸上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正欲启唇时，手机嗡响声打断了他的话头。
    简川垂眸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着，抬手做了一个接电话的手势，提脚下了高脚凳。
    脚尖落地时，又俯身低语劝了一句：
    “好酒莫贪杯，微醺胜买醉。”
    大杯的龙舌兰逐渐见底，只余些许未化开的红石榴糖浆凝在杯底处，像极了旭日东升时对天际恋恋不忘的红霞。
    男人摇了摇杯中的液体，冰块撞击玻璃杯，叮铃作响，红色被稀释，形成流线型的圆弧，悉数落入男人上下滑动的喉头。
    见状，酒保上前询问是否需要续杯，男人讷讷地摇摇头，垂眸不语。
    须臾，他用食指指腹蘸取了些许残留的酒液，一笔一划在玻璃桌面上写了三个字。
    男人盯着这三个字瞧了会，良久，他长叹一口气，抬手慢慢将其抹掉。
    玻璃桌面上倒映出一张冷脸，男人腮帮子鼓起，眸底真实神色隐于额际碎发下，影影绰绰，让人看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