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的雨过去，清晨的操场还有些潮湿。
    体育老师顶着个啤酒肚宣布课程安排，“这节课体测，女生八百米，男生一千米，特殊情况的出列”
    “啊”
    “别啊”
    瞬间二班唉声一片。
    “无私的我早已把最好的身体素质献给了高中”
    “提前挖坑吧，跑完直接躺进去多省事”
    “等会，我先录几条遗言”
    江原蹲下身子，系紧了鞋带后，他抬头，目光似在寻找谁的身影。
    徐念北的出现拦住了他的视线，“江原，你在找谁呢？”
    “没找谁”江原站起身，开始拉伸手脚。
    徐念北明晃晃的不信，“你是在找林初九？”
    江原瞥了他一眼，“你不拉伸？”
    “啧，真冷漠”
    江原没理他，朝着在角落边独自坐着的人走去。
    下过雨后的空气带着一股清新的泥土气息。
    面前多了一双运动鞋，林初九抬头，看清了鞋主人，“江原，有什么事吗？”
    江原喉咙动了动，浅应一声，“一会要一千米跑，拉伸一下不容易受伤”
    他等了好一会都不见林初九拉伸，没忍住，还是想过来提醒一下他。
    林初九冲他一笑，“好，谢谢提醒”
    原来是这事啊。
    “一会加油”说完，江原便走开了。
    徐念北随便划了几下水，目光却在注视两人交谈的画面。
    什么情况？
    江原居然主动找那基佬说话？
    见人离开了，徐念北舔舔虎牙，大步朝那个方向走去，停在了林初九面前。
    又来一个？
    林初九抬头，视线相交，徐念北眼底的义愤填膺清清楚楚。
    徐念北凶巴巴地，“你真卑鄙”
    “？”
    特意走过来骂自己一句？
    林初九低下头，一言不发。
    等了几秒不见回话，徐念北圆圆的狗狗眼带着不满。
    “你为什么不说话？”那自己那句话不就白说了。
    徐念北抬脚欲走，这时林初九开口了，“别动”
    “你说不动我就不动？我偏要动”徐念北一身反骨，还跳来跳去。
    林初九扶额，“刚你袜子上有只毛毛虫正往下爬，你这么一动它顺着腿往上爬了”
    接着小腿上一阵毛茸茸的触感袭遍全身。
    ！！
    徐念北的笑容转移到了林初九身上。
    偌大的操场上充斥着徐念北杀猪般的惨叫，他捂着眼睛，原地跳起了踢踏舞。
    “啊！”
    “啊啊啊啊啊！”
    “快把它弄下去！！”
    周遭人纷纷看了过来。
    徐念北怕毛毛虫啊。
    林初九堵住饱受摧残的耳朵，“抬脚看看，那毛毛虫脑浆都被你踩出来了”
    徐念北惊魂未定的又往地上那团马赛克跺了几脚。
    “让你爬我腿上我！让你吓我！”
    “这回看你还怎么吓我！”
    或许周围的视线过分强烈，徐念北收了声，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双齐齐看他的视线。
    “……”操，忘了这是在操场上。
    这要是让栾术知道不得笑他一辈子。
    好在哨声响起，及时化解了他的尴尬。
    放学时段。
    徐念北背上书包，一溜烟的往外冲。
    其他同学纷纷调侃，“小公主要回去了吗？”
    徐念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门口。
    “小公主慢些哈～”
    徐念北眼角抽了抽，大声反驳，“我才不是小公主！”
    他只是怕毛毛虫而已，什么鬼外号。
    班上女生被他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小公主明天见哦～”
    “……”艹！
    徐念北背上书包，憋着一肚子气离开。
    嘚，估计到毕业徐念北都得没名字了。
    ——
    林初九多抱了几本课本在手里。
    原主落下的课程挺多，周三周四下午时段加周末也要兼职没时间，所以他只能晚上恶补一下。
    一抬头，教室里的只剩下几个人了。
    林初九背上背包，一出来便见到了靠墙站着的人。
    江原今天穿着件白短袖，微长的碎发遮到眉毛处，挺立的鼻梁晕下一片阴影，他面上始终保持着内敛和清冷。
    他停在那，好像在等人。
    听到脚步声，江原睫毛颤动，眼珠凝神，头转了过来。
    他看到了林初九手里的书，不咸不淡的开口，“你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上次雨伞的事他要解释一下。
    “好”林初九应下来，“那我先走了”
    “……嗯”
    见林初九这副赶时间的模样，江原咽下了想说的话。
    下次在解释吧。
    身后传来浅浅的脚步声，林初九扭过头看到了跟在他身后的人，一时摸不着头脑。
    “诶？”江原他想说什么。
    江原抿唇，踟蹰道，“我去食堂，你需要饭吗”
    原来是还记着上次医院给他带的饭。
    林初九面上浮现笑容，眼角弯弯，“我要出去一趟，带饭就不用了，不过方便的话，你帮我带支红笔吧，刚好我红笔写完了”
    “好”
    “那我先走了，晚上见”
    江原注视着他的身影远去。
    为什么每周三周四他都要出去一趟？
    江原脚步一转，最终往外走了出去。
    他只是……
    只是什么呢，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跟着林初九出来。
    隔着一个街道，他看着林初九走进了奶茶店。
    店门摆着一棵半高的发财树，树叶茂密，江原半个身子都被遮住了。
    透过玻璃，当他看着林初九忙碌的身影时，江原满眼错愕。
    他口中的出去一趟就是来兼职？
    所以，他也很缺钱是吗。
    不知不觉，江原就这么看了一大会。
    店内忙碌时林初九会去送餐，空闲时段他又回前台翻开书做着题。
    他手中拿着勾画的红笔，笔墨还有很多。
    江原喉咙发痒，蜷了蜷手指。
    红笔一块钱，饭菜十块钱。
    林初九没有让他多花钱，他接受了自己的好意，也照顾了他的自尊。这段时间以来积压的情绪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小江，你怎么站在外面啊？在等小林吗？”店长抱着一个纸箱走来，见到江原时还挺惊讶。
    “呀！小江眼睛怎么这么红”
    江原忍下鼻尖的酸涩感，抬手揉了揉发红的眼眶。
    “结膜炎犯了，我出来买点药”
    店长这才放心，“行，这段时间风大，多注意哈”
    江原低声，“店长，林初九他，为什么周三周四也来兼职？”
    “当时小林他好像提了一嘴说存点钱出来租个房，我也记不太清了”店长咂舌，“不过我看你俩关系还可以啊，应该是我记错了，你想知道的话，我一会问问”
    租房。
    江原心口一怔，久久遥望着坐在奶茶店里写作业的人。
    【“抱歉，以后不会了”】
    江原回忆起一个多月前的下午，那天在长廊之下林初九所说的话。
    所以，那句话是真的。
    这一个多月来，林初九的变化不知不觉也改变了自己对他的偏见。
    “不用问了店长，麻烦你别告诉他我来过”
    林初九要搬出去。
    江原捏紧了手中的红笔，缓缓走在人行道上。
    为什么心里没有预料中的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