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个世界多久了？我哪里知道。毕竟整天浑浑噩噩的过着猪一样的生活，直到仙人的到来改变了我，也改变了四个姐姐的命运，我们都不再是为了生存每天起早贪黑的为村子里的人们做各种事。只记得那个清寒的早晨，被姐姐们拽起来去帮李大婶洗衣服。小路上的雾气蒙蒙凝结的晨露晶莹圆润，草丛里钻出一只浑身雪一样白的小兽，一下就蹿到我的肩膀上，把我吓得不敢说话，紧接着就是那位仙人，笑呵呵的说着在临行前为门派寻个徒孙，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玄墨色广袖长衫上，那朱砂色的腰带悬挂着一颗玉珠隐隐散着光泽。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也是最后一次，至始至终我都不知他是怎样容貌，只觉得该是十分的美。
    这山门位于乾山上，叫归元派。我和四个姐姐便是归元派外门第三百零三批弟子，我的大姐二姐三姐四姐和我自从来到这归元派，每天除了日常的课程就是抚扫庭院。
    虽然每天都和四个姐姐在一块，我们却鲜有交流，只因为在来这归元派的路上，三姐说的那番话，如今也确实如她所说的，这归元派里确实和在家里一样又苦又累，甚至更糟糕，即便知道有个家，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况且这归元派里的人不同村子里的人亲切，在这里时常能看到打架斗殴。终归是我害了姐姐们！如今她们也懒得与我说话了。
    都说少年多泪，果真不假，来这里的十有八九都见眼眶湿润，他如此说。
    我便看着他，一言不发。罢了，你去把那片菜园子的菜浇一遍水，我送你一件宝物。他如此说的。我便放下扫帚拎了水壶去浇菜。这便是山门，他便是师傅，这山门里有许多人，大部分都是像我这样的外门弟子，然后便是内门弟子，诸多亲传，诸多师傅，诸多长老，只是亲传和长老我从未见过。
    晃了晃酸痛的胳膊，总算是把菜都浇了一遍水，他也如约给了我一件宝物，一个锈蚀的镯子，看着这宝物，嘴角不由得抽搐，就算我从未见过宝物，也知道宝物不该是这样的，若说让我真心说出谢谢师傅，还是他那一掌拍下后浑身的疼痛消弥殆尽的本事。
    从此日复一日那片菜园便由我浇灌，如此过了三年，那天他出现在菜园里，那是他第三次与我说话，他问，种了那么多年的菜，可晓得那棵菜最讨喜？
    我看着一片菜园，该有上万的菜，虽然颗颗浇灌，便觉都讨喜，可如此回答岂不敷衍？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没有一颗是特别的吗？
    我看着一片菜园，果真没有一棵是特别的，低头看着眼前的菜，便指了眼前的一棵青菜。应该就它了吧。
    应该？为什么？
    每天浇水，这棵菜都是第一瓢水。
    一瓢一瓢的话很辛苦吧，为师教你一个心法，你且记好，日后便可以省点力气啦，呵呵！
    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心法，看着由意念聚起的水，欣喜之余只听到他冷冷的一句好好修行。
    如此也算修行？此后他便天天来此，传授心法口诀，如此也算修行。我便再也不用挑水，也不用一颗一颗的浇灌，如他所教，行如风，直立如松，时轻于鸿毛又可重如泰山。一担水，一手便可以举起，又可直接从绳水中以意念拘起一把如雨水降落一般洒在菜园里。
    如此又过一个月，他说，你可知为何，我单单只叫你浇灌菜园？
    不知。
    哈哈哈哈哈，他笑道，这么多菜，一茬又一茬，总有一颗讨喜的，你便是那颗讨喜的菜。他如是说。
    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明天是归元派三年一度的甄选，胜者可以进入内门。
    三年又三年，你可要好好争取，不枉我教你一场。等你进入内门，便知这归元派是什么，天地是什么，你又是什么……
    那是他说的最多的一次，从来往后都没有说那么多。
    三年一度的甄选，我和四个姐姐被分到一起，抢夺一个名额，五个人，将有四个人被淘汰。于是我进入了内门，我看着她们手拉手冲我笑，便再次泪流满面，我四处张望，想要寻求帮助。因为我以为，甄选结束了。但是姐姐们还是顺利的进入内门，因为正真的甄选才刚刚开始，灵根才是甄选的标准，大姐水木双灵根，二姐火木双灵根，三姐火系灵根，四姐土木双灵根皆被引入内门，而我，是五行灵根，彻头彻尾的凡人。
    人体内存在五行，谓之后天五行，对应的便是先天五行，先天五行是修炼的关键。
    归元派内门分五行一十五殿，金，木，水，火，土，金木，金水，金火，金土，木水，木火，木土，水火，水土，火土十五殿。
    我孤零零的站在广场上，被整个归元派的人注视着，尴尬！
    你自己选吧，是回外门，还是留在内门，但本尊要说的，就是你就算留在内门，也没有合适的人可以教你。
    我选，留下。
    你确定，回外门你还能过原来的日子，内门可没有外面来的轻松！
    我选内门，因为不能辜负师傅。也不想离开四个姐姐！因为没有一位修士愿意收我为徒，便只好跟着掌门归莱真人，每天除了到各大殿蹭课，便是给掌门端茶递水，日子也算悠闲。
    不，并不！我在内门十分受欢迎，不管是弟子还是修士都会找我帮忙，以至于有一次掌门寻我办事时，我正在为火系灵根的一位内门弟子洗衣服，如此惹了掌门不快，勒令我日后不得帮任何一个内门弟子做琐碎杂务。并交给我一本五行心法。
    那一天，掌门唤我去泡一壶茶，因为从前总有做不完的事，如今五行心法学会自当好好利用才是，我便驱动灵力，兼控水火只手不沾杯，一壶茶便泡好了。却巧被掌门看见，稍夸我一句颇有慧根！如此常授我各种心法，五行兼具，虽是传授，只不过是给我一本心法，自行琢磨，依他所说，没有相同的灵根。可我从未见他使用灵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归元派的人开始传说那位五行灵根的人成了掌门归莱真人的亲传弟子，那个人就是我。
    掌门并没有说什么，我便依然过着蹭课修行的生活。
    甄秀说，小妹啊，你运气最好！
    甄秀是我的大姐，我的二姐叫灵芸，三姐浮昔，四姐伺华，而我，我叫什么？姐姐叫我小妹，掌门真人叫我丫头，修士叫我小鬼，其他内门弟子叫我同修。所以我到底叫什么？
    真人，我叫什么名字？
    这是我第一次问他。他头也没回，启宜。我看着他，掌门真人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书房里，案上总有一大堆东西。我想，掌门真人起了名，我该是真人的弟子了，因为只有本门师尊才能为自己的徒弟授以名字。
    然而，我错了。我并不是真人的徒弟，我只是归元派的一个闲人，只是依靠着在真人身前晃悠所以门内弟子们都对我颇为尊重。直到我受罚的那一天，我才明白，亲传弟子在门派中的地位，我也才知道真人为什么不否认我是他的亲传弟子，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是不想我在归元派被孤立。那天，三更钟鼓响起的时候，我还在绳水打水。
    姐姐说，你的运气总是比旁人好，内门的哪个弟子不是五更起三更眠，偏你是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内门弟子被惩戒更是常态，少有人半月不受罚，倒没有人像你这样哭个半天的。就算有多少眼泪也该流干了，难不成还要掌门真人亲自来安慰你！
    我摇头。我伤心的是在这归元派里我是真正多余的一个人，蒙真人照顾而不自知。我问姐姐，想不想走？
    姐姐说，为什么要走，在这归元派有吃有穿，好不容易结交了的朋友。要走你自己走吧！
    我更伤心了，可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默默的流泪。直到眼泪干了，身边一个人也没有，饥肠辘辘的我羞于红肿的双眼而不敢出门，只喝了些凉水，便倒在床上睡去。
    直到三更的钟鼓再次响起，被饿醒的我打开门，看着繁星下空荡荡的归元派，像幽灵一样四处游荡，好在熟悉这里的地形，我找到了饭堂。可惜的是这里早已上锁，无功而返。只好喝水，只是这样饥饿的感觉更加明显。
    真人说，与其这样你还不如回外院去。
    那天我真的回到了外院。
    师傅见了我问我怎么了？
    我竟无言以对。
    他拍了拍我的头。安慰道，有心的人，在哪不都一样。
    我咬着牙点了点头。
    从此，我便还是外门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