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里的空气装进一个人估算能活四十分钟，这是一个夫妻合葬棺，装两个成年人恰好同一人的棺木所剩空间差不多，不过女孩很小。
    也就是说，尽管棺材大了普通的一倍，不过是让女童在黑暗中多坚持半小时，并没有任何意义，甚至在一个半小时之内她会因为恐惧心跳加速，呼吸更快，消耗掉更多氧气，死得更快。
    我记得国外有一个实验，成年男子只在封闭的棺材中坚持了四十分钟，体内的二氧化碳就已经到达了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就会死亡，少于百分之四就会呼吸困难。
    在活埋之后因为心理无可避免的恐慌致使心跳过快氧气消耗过快，只坚持了半个小时。
    八个人钉的非常用力，仿佛这样就能把女孩连人带魂全部封入棺材，不会危害自己，一面还要说些壮胆的话——
    “这婚是俞家要的，八字是老刘算的，不能怪我啊！”
    “大妮儿，我虽然是你大伯，但卖掉你的是你爹，冤有头债有主，你别来找我！”
    “这是为了让你家里人过得好，你别不识好歹非要找不痛快！”
    “就是就是，你想想你父母中年得子，好不容易有了心尖肉，你就让他们安安心心过日子吧！”
    我气死了，在原地抓狂：“草，儿子是心头肉，女儿是买卖？！究竟怎么才能阻止啊？！”
    冉君青试过全部方式也没有任何办法，紧握的双拳是他心底的愤怒，倚在墙边都仿若已然用尽了力气。
    出口的话语是他满腔的绝望：“还是救不了她……救不了她们。我还是会眼睁睁看着阿蓦命丧黄泉，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愕然：“你百年前就遇到她们了？”
    冉君青没有说话，缓慢阖眸，疲惫不堪地扶着一旁的红木椅坐下。
    小女孩不知是由于失血过多还是因为缺氧，已经没了动静，我只能听到一丝轻微的呼吸声，也在时间的推移下越来越弱。
    “当——”
    “当——”
    “当——”
    一阵阵悠长的钟鸣传来，遥遥望去，百米开外的教堂顶端有一个直径两米的巨大西洋钟，午夜十二点的洋钟此刻却犹如丧钟，重复三遍的长鸣让漆黑的夜愈发压抑。
    十二个壮汉趁着女孩儿还留有一口气匆忙抬棺上山下葬，前后各有两个阳火旺盛的成年男子打着老式手电筒照亮，两个属相得宜八字相合的妇人撒纸钱。
    还有一个阴阳先生在做法，约摸是看出今日天象奇异，尤其今天是中元节，鬼门关大开，男方家中挑这个日子一方面是尸体已经开始发臭生蛆，二方面是为了送女孩的灵魂尽快下地府，免得回来报仇。
    二十个人一齐动铲将棺材埋好，两个迅速立好碑，阴阳先生和神婆前者摆香案后者还在念经超度。
    我方才看了墓碑上早就刻好的铭文，心里陡然一痛。其实是非常吉利的数字，二十四节气，每个人的八字和属相都跟俞安1865甲子年的子鼠相合，周大妮儿1890年丑牛最匹配，可她太小了，才堪堪十岁。
    大妮儿，一个没有名字的口头语罢了，谁都可以是大妮儿，大妮儿也可以是这里的任何女子。
    不知晓两人的名字、骨龄和面相，我还不敢确定，这分明差了二十五，简直封建迷信到了变态的地步！
    而更让我心痛的是正值1900年，腐朽黑暗的晚清刚经历庚子国难，扶清灭洋的义和团和兴华灭洋的大刀会在这场战争中覆灭，万园之园圆明园遭受第二次焚毁。
    这里是泉城，只从那些仆人脑海里得出传闻——天津卫血流成河，海河浮尸万里，他们的爱国精神可嘉，行为却多愚昧，导致白白牺牲。
    可我还能再说什么吗？不能了，这时候所有想救国的仁人志士都在摸着石头过河，全靠一腔热血期盼改变一切！
    然民智未开，此时的各个组织都没有找到能够解救华夏的方法，只得一味地循环，周而复始。
    就在我被历史的沉重压的喘不过气，一阵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灯笼被吹灭，四周陷入诡异的沉寂，连蝉鸣蛐唱都骤然消失。
    月亮不知何时露了头，乌云盖顶之感渐渐削弱，一片皎洁下，万物都披上了一层光晕。
    突然，从坟头印出两个血淋淋的小脚印，那一串儿的小碎步从坟包踩下来，缓慢而坚定。
    所有人都被血印吓得匆匆后退，有三个还摔倒了，再爬起来，脚印已经走到身前，空中有两道常人看不见的细细的手臂，将所谓的大伯掐断了脖子，黑红的血在骨头戳破了皮肤流下来时跌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