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新月公主久等了。”
    燕王段无咎走进了书房，慕容新月这才转过身，“燕王殿下把会面的地点定在书房，看来是别有深意啊。”
    段无咎也不直接回答，而是一抬手，指了指一旁的座位道：“公主还是请坐吧，今日还有得谈呢。”
    ……
    两国和谈使臣的交往大多都是表面功夫，私下的交易才是关键。私下里先把该说的话都说了，把该交换的利益都谈妥了，等到了真正的和谈场合，也就是摆摆样子。
    慕容新月坐下，看着这一屋子的画像道：“看来燕王和本宫的喜好也很相似，王爷把这些画像都摆出来，是打算把从我这里抢走的画像还给我么？”
    “我以为当初留公主一条命，公主会心怀感恩，不曾想，公主还是没有摆清楚自己的位置，不仅派人刺杀本王，现在竟然还想找本王讨要东西么？”
    慕容新月神色阴沉，她派去的人是去抓柳之恒的，没想到竟然会被燕王全部杀了，而且燕王还以此要挟，让北夷多赔了一千匹优质战马，还全都是公马。
    “燕王真是会说笑，你留我一命难道是因为你不想杀我么？难道不是燕王想要搅乱我北夷的局势，让我与皇叔为了皇位内斗，所以才故意放走我的么？”
    这一点也是慕容新月现在才想明白的，那日王城被袭击，她侥幸逃脱，还以为是自己幸运，后来想到一路上重重的巧合，她才意识到段无咎是故意放走自己的，为的就是让慕容新月和左单于互相制衡、分裂，让北夷的内部乱起来。
    现如今，北夷的皇帝是慕容新月的叔叔，但是慕容新月又还是摄政公主，身后还有一批她父皇忠心耿耿的旧部，两方势力谁都不肯认输，谁都不敢认输，因为输的那一方，是一定会被绞杀清算的。
    若是这时候北夷和大夏继续打仗，保不准两边都会给对方下黑手，尤其是慕容新月那个背信弃义的皇叔，当初明明答应父皇要扶持慕容新月继承北夷大统，转头却自己登基。慕容新月相信，若是能铲除她，叔叔会毫不犹豫的和段无咎联手，甚至不惜出卖北夷的利益。
    所以慕容新月虽然憎恨段无咎，却也不愿意北夷因此分崩离析，彻底被大夏分化，此刻必然要和谈，求得短暂的和平。
    ……
    同样的，段无咎放走慕容新月，也是因为他知道，此刻的大夏还没有能力与北夷分出胜负，他为的就是接下来大夏能拥有充分的战略空间，可以选择不打仗。
    虽说段无咎这次打了胜仗，但是若是要彻底铲除北边的心腹大患，不是一场战争就能轻易解决的。
    战争打的就是经济，打的就是补给，这两年大夏朝一直天灾人祸不断，但在父皇这么多年的纵容之下，整个大夏的权力系统已经把老百姓盘剥到了极限，仅仅靠燕地十州的财政，是不可能继续支持段无咎继续攻打北夷的。
    那么接下来的几年，边境的稳定就对段无咎至关重要了。
    ……
    段无咎笑起来，语气还是那么的阴阳怪气，“新月公主不愧是北夷的摄政公主，我这些小心思都被你看破了，本来还想让公主记一记我的恩情呢，这下是白指望了……哎，这北夷的皇位，怎么就落在了公主叔叔的手中了，实在是北夷的不幸。”
    慕容新月强忍着心中的怒火看向段无咎，他还好意思问为什么？难道他不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么？
    “多谢燕王夸奖，”最终慕容新月还是压抑住了心中的愤怒，“我们还是来谈谈具体的条件吧。”
    段无咎都有些欣赏慕容新月了，虽说她是个残忍嗜血的疯女人，但她也实在是有些政治家的素养，至少比她那个蠢叔叔强多了。
    段无咎将一张单子交给了慕容新月。
    慕容新月看着那单子，手都在抖，是被段无咎气的。
    “燕王胃口是不是太大了一些？”
    “也不算大，毕竟我可以答应了，要把你父皇的头颅还给你呢。”
    慕容新月差一点就要绷不住了。
    眼前这个男人杀死了她的父皇，还将父皇的头颅砍下当成了他的谈判筹码，她实在是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燕王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在平洲那一次，本王就告诉过公主，我是燕地的王，最是护短，新月公主杀了我燕地那么多人，让那么多孩子失去了父母，如今，我让新月公主也感受一下丧父之痛，才算是略微弥补一点点我燕地子民的损失，本王何来咄咄逼人之说？”
    慕容新月感到强烈的羞辱感，可她却不能与段无咎撕破脸……
    慕容新月冷笑道：“燕王殿下，要知道，不只是我不想打仗，燕王殿下想必也不想继续和北夷打下去。若是大夏真与我北夷继续交战，燕王作为主帅就要被困在草原里了，据我所知，大夏的诸位之争还没有结束，皇子们都蠢蠢欲动，一不小心，燕王就要错失良机了。”
    “新月公主说笑了，我已经就藩，自然是无缘皇位。”
    “是么？若是燕王的兄弟们继承大统，必不可能再支持燕王继续在北方做大，囤积重兵，到时候乱的便不是我北夷，而是你大夏。”
    “我父皇的身体还康健得很，只怕在我大夏乱起来之前，北夷早就分崩离析了，也不知道公主赌不赌得起？”
    ……
    见慕容新月不说话，段无咎又道：“公主别忘了，比起大夏，北辽才更是公主的心腹大患，萧如烈忍辱负重出质北夷多年，如今得偿所愿回归故土，你说，他会不会想要报仇雪恨？”
    提到萧如烈，慕容新月心中只有深深地不屑，可她却也的确担忧北辽与大夏合作。
    “公主放心，我段无咎有仇必报，但也不是小气之人，若公主同意这些条件，我也可以说服我父皇，同意让大夏与北夷开放互市。”
    慕容新月惊讶：“你们肯开放互市？”
    比起大夏需要北夷，还是北夷更需要大夏的物资。
    之前大夏不开互市，是因为没有强大的军事力量，阻挡不了北夷对大夏的烧杀抢掠。若是军事不够强大，是没有办法扞卫市场的公平的，有的只是强者对弱者单方面的收割，等你赚够了，再把你宰了，就是这样的不讲道理。
    可现在，燕地的驻军已经被段无咎整合，父皇又给了他继续招兵的权限，有了十万强兵驻扎燕地，便有了互市的底气。
    “双方开放市场，五年之内不再动兵。”段无咎道。
    “五年？”
    “五年时间应该足够公主将你那蠢货叔叔赶下皇位，成为北夷的女王吧？”段无咎微笑道：“希望下次与公主相见的时候，公主能有资格成为本王的对手，本王到时候再杀你，为我燕地惨死的百姓讨回一个公道。。”
    片刻之后，慕容新月终于收起那张纸，眼神再次变得锐利，“好，五年之后，本宫再与燕王分个胜负，看是燕王殿下取我的人头，还是我为我父皇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