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心怯空房不忍归
作者:风间人   囚金笼最新章节     
    祖孙二人这回算是彻底撕破脸。
    老太太心间发颤,明白自己在这个孙儿心里已经失了地位,现在身体不便,往后余生怕是都要看他脸色过日子,布满皱纹的眼角落下泪来,悔恨难言。
    裴钧煜让人再端一碗药来,亲自喂老太太喝下才离开。
    留下的卓星把寿安堂的下人叫到一处训话,特点出两个素来不对付的贴身丫鬟接替陈嬷嬷的位置管事,同时强调游太医提到的静养一事,谢绝府内外的一切近身探望。
    除此之外,两人还需轮流隔半个月去望月轩跟国公爷汇报一次老太太的情况。
    两个丫鬟都是人精,听了这一番安排,当即便明白自己头上从此换了个主子,这是要她们变相监视老太太的意思,齐齐福身应是。
    康氏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切,猜出陈嬷嬷的死有不为人知的隐情,心里更加不安。
    这祖孙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闹成这样。
    老太太一倒下,裴嘉妍不知内情,全权抓过管家事宜。
    不过短短两日,府中那起子拜高踩低的下人对她越发恭敬,各房嫂子们对她也越发客气,她便更是春风得意。
    她只觉谨小慎微地活了这么些年,到如今总算扬眉吐气,眼角眉梢都不自觉多了几分张扬的气势。
    陈嬷嬷在潞国公府算是极有脸面的下人,她没有亲人,按理说她的丧事应由府里为她好好操办一番,显一显府中宽厚的风气。
    裴嘉妍为笼络人心,得个孝顺祖母、厚待忠仆的好名声,特花十两银子在外头找了户人家认她作亲,好给她办丧事,还表明另有买棺材等花费都由府里出。
    她这急于表现的心思太过明显,竟连问问康氏意见如何的表面功夫都没做。
    闲话传得快,眨眼的功夫,康氏就知道她干了什么好事,暗笑她不知所谓,自找死路。
    果然,裴钧煜当晚回到府里一听说这件事,便勃然大怒,在并没有叫退所有下人的情况下,把裴嘉妍叫到凉亭好一顿责骂,斥她吃里扒外、自作主张,当众狠狠下了她的脸。
    康氏听到的消息是,陈嬷嬷生前手脚不干净,利用老太太对她的信任,偷老太太不常用的首饰拿到外头卖掉放印子钱,现在她既横死,念在她多年服侍老太太的功劳,功过相抵,一笔勾销。
    虽不再计较,却也断没有再由府里出钱出力给她隆重操办丧事的道理。
    裴嘉妍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威信也没了,回去后埋头大哭一场,管家的权力又被拿了回去,处境比从前更不如,反叫下人们笑话了好一阵儿。
    而她骨子里其实很是清高要强,哪里听得了受得了这样的闲话耻笑。
    遭此打击后性情大变,憋闷下倒给自己生生怄出个心结来,再不复从前的柔静温顺,多疑到连看到贴身丫鬟的笑都觉得是在笑话她,动辄打骂。
    以至于到后头反噬到自己身上,此乃后话了。
    而裴钧煜为这位妹妹铺好的绝路,才刚刚开始。
    陈嬷嬷的忠仆名声一夜之间毁个彻底,最后随便裹张破草席送到外头埋了就算了事。
    康氏本以为管家权会重新回到自己手里,可等了几日,却越发觉得裴钧煜像是要亲自管事的样子。
    有风言风语传到其他府里,大多可惜老太太多年礼佛,心肠太软,竟为这样的人伤了身子。
    王家听说老太太生病静养,特派人送来补身的人参灵芝等珍贵药材和补品,裴钧煜亲自见了他们,表明感激挂怀之意。
    平时朝堂相见,他对王秉坤的态度不仅全无芥蒂,还愈发尊重诚恳。
    一应人情礼节做得滴水不漏,让王家父女更加确信那个女人对裴钧煜而言不过如此。
    转眼入秋,落叶纷纷,柿子霜红。
    裴钧煜进一步把控府里所有动向,其他人虽觉出不对,但始终没打听出什么异常,更不敢去问他,各房各人一时都乖觉许多。
    午后阳光正好,云奴懒洋洋地趴在院子中晒太阳舔毛。
    通体雪白的毛发蓬松扎实、顺滑油亮,金灿灿的阳光洒落在它身上,显得两只小耳朵尤其粉嫩,看起来漂亮极了。
    它面前还摆着一盘切好的水果和一个黄澄澄的大柿子,可它好像不感兴趣似的,只随意舔了一下就再没多看一眼。
    寻常人家连见都不曾见过的柿子,它倒还不屑一顾。
    端看它这老神在在的惬意模样,就看得出它自在得很,被人照顾得很好。
    有一只信鸽飞入院中引起了它的注意,被它满院子地追扑。
    紫云已经习惯它的顽皮,没有阻止它,只殷切叫它记得把水果吃了,便再不管它,转身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若是外人见了,只怕觉得荒唐,怎对一只畜生说人话。
    云奴现在可是望月轩的小霸王,国公爷一改之前嫌弃的态度,对它爱惜得紧,隔三差五便亲自给它洗澡,修剪毛发,还亲手给它刻了一枚玉牌挂在脖子上。
    玉牌上刻的是“姜云奴”三字。
    紫云知道,这是随的姜瑜的姓。
    她有时会想,国公爷这算不算是爱屋及乌?虽不知道姜瑜为何突然离府,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在外头一定很快活。
    国公爷那样爱洁的人,对她留下的猫都这么好,对她一定更好。
    晚间,裴钧煜一回来,就看见云奴踩住一只信鸽,两只爪子一伸一伸地戏弄它,还坏心眼儿地假装放开它,等它扑腾翅膀刚飞起来,云奴就又一爪子把它扑下来,继续折磨。
    直到听见他走近的动静才终于舍得放过那只可怜的信鸽,喵呜叫着扑过来,听起来倒还挺无辜。
    裴钧煜抱着它走进房间,轻轻拍它毛茸茸的屁股两下当作惩罚,“这是你捉弄的第几只了,嗯?别跟我装傻,等你主子回来知道了,看她怎么罚你。”
    云奴睁着一双心虚的蓝色眼睛,耳朵微微向两边拉平放低。
    这明显心虚的样子,看得裴钧煜暗自好笑。
    然后又摸摸它的肚子,看它吃饱了没有。
    内室与姜瑜离开那日几乎一模一样,镜台前随手一放的梳子,还没来得及放回妆盒的耳坠玉钗,小榻上的针线篓子里还散乱地放着几件没做完的小衣裳和一件给他做的青袍……
    处处都是她的影子。
    唯一不同的便是,脚榻边上多了一个云奴睡觉的小窝,这窝还是姜瑜亲手给它布置的,被裴钧煜亲手挪了进来。
    心怯空房不忍归,有云奴陪着他也是好的,起码云奴和他一样都很想她,都在等她回来。
    云奴起初并不如现在那么亲近他,奈何为它撑腰的主人不在,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可它也是个有脾气的,刚开始几晚,会趁着裴钧煜借酒熟睡后,跳到他身上用爪子扇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