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植之笑了，见山路还有些距离，二人此刻醒了也不会立刻睡着就说了个道听途说过来的故事，讲是前头西国献了两头狮子过来，送狮子的人行道安西道中，在路边驿站休息，就把两头狮子拴在一棵树边。
    树边有口井，只要狮子靠近水井，就一定会躁动不安，非常害怕的样子。而没过多久，忽然风雨大作，井里头飞出一条龙，腾云走了。
    “所以，你看这是井里头的龙。”陈植之讲。
    白焆立刻就说：“说好的，你要给我说个坛子里的龙的。”
    于是又只能讲了个故事，说是资州有人拿了个盒子过来，献给县尉，讲是一条龙，打开一看，果然是一条龙，一尺多长，弯曲在里头，很可怜的样子。县里头人知道了，大家都过来看，但没看多久，这条龙就给大家供奉给它的香烟熏死了。
    “这个没意思，我还要听一个。”说话间，已经回了里长家的前坪，白焆爬上她的竹榻说。
    陈植之给她扇着风，点了点头，再讲一个。
    说是南中旱灾，有懂行的老把式，找来了虎头骨，拿长绳子系了，拿到有龙的地方去，骨头丢入水中，过了一会有东西咬勾，大家伙一块扯着怎么都不放手，就这么僵持一会，突然云从水中起，再不一会就下雨了。
    陈植之说完故事，再看白焆已经沉沉睡去。
    “睡好香。”他说一句，摇摇扇子，自己抬头看山谷里的满天星空，不禁自语：“这抢吃的龙哪来的呢？”
    第二日陈植之过去问了里长。问天上掉了这奇怪的石头以来，还有没有掉别的什么。没想还真有收获，里上一户人家的小孩，田里头玩，捡到了个很奇怪的东西——一个爪子，像是田鸡，但个头比田鸡大许多，还有尖爪，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东西，但看着像是给另一个动物撕咬扯下来一样，只是……
    “东西已经烧了？”陈植之问，里长点头：“烧了，太奇怪了，一股臭味，大家都害怕就赶快烧了。”
    “这样……”陈植之道，算是没了线索，不过这样也没差，本来就不是他的事，遇见了觉得有些奇怪，问问而已，线索没了就没了。
    陈植之如此想罢，见身后坪里头的白焆已经吃过了早餐，时间很早，此时赶快上路如果能在前头巢北县租到马，跑快点说不定能在晚上到前面的毫州。
    这样想着，陈植之也就不管这么多赶快上路了，跟着白焆一块，告别了种菜里的里长，二人赶紧地往毫州方向走，走了没多久，身后忽然有人喊：“陈先生，陈先生！”
    陈植之停步，看到追过来的人是方才种菜里的里长，不禁停步，行礼问：“里长，还有什么事找我？”
    “怎么没有？”里长喘着粗气过来，笑盈盈递过来一个包袱讲：“先生积德帮了那么大的忙，还没给先生报酬，这些……”
    他拍包袱说：“是乡里人的一些心意，还望先生不要嫌弃。”
    陈植之摸到包袱里的东西似是一些干菜果脯，想来应该是些不会太贵重的东西，就点了点头，笑着说：“费心了。”讲完要走，那里长把他又喊住了，从身上摸出一块布来递给陈植之。
    陈植之疑惑了下，接过布来，还没打开就觉得布的味道腥臭无比。
    “这是什么？”
    里长道：“是前面拾到那大爪子的童子用来包裹过那东西的布。”
    大爪子就是前面里长跟陈植之说起过，天上掉下龙食的那日，掉到田里，有点像大的青蛙脚，只是还有爪子和鳞片的奇怪东西。
    陈植之点了点头，拿了这些东西，再次上路。
    合理的做法是赶快赶到巢北县，租了马，看是下午赶紧一些，还是在巢北休一晚，明日一早去毫州。
    这是合理的作法，陈植之走出去两里路，抬头看还不算太毒辣的日头，却有别的想法。白焆一人往前走了一会，发现他没跟上，回头看来问：“公公，你走不动了？”
    “也不是……”陈植之话都没说完，前头白焆跺脚：“你怎么这么不经走呢？”
    ……
    “来来来，我背你！”讲完就要过来背他，陈植之……内心感受非常之复杂，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了一会，他把弯腰等着他上来的白焆给扯直了，尴尬讲：“我其实还能走。”
    “那你就快点，我饿了。”白焆说完就是一顿狂走，瞬间就把他丢出去好多米。
    儿媳……身体这么好，我该高兴吧。
    陈植之又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无语了一会，白焆发现他没跟过来，再次转身，这次就有些生气了，讲：“天太热了，等会大中午还在走路，我会发狂的。公公，不瞒你，我发狂就想打人，你小心点。”
    ……
    “儿媳啊。”
    “啊啊啊啊！”
    根本就没等到太阳变更高更热，你就发狂了啊！
    白焆冲过来咬了他一轮，陈植之也顺从地给自家儿媳咬了一轮，闹完总算是能够继续，他把那块包过奇怪的东西的布拿出来，讲：“我心里放不下这个，儿媳啊，这个案子我得办啊。”
    莫名就是放不下，可能是在天门山见过大龙王高溟的缘故吧。
    其实就一块烂布，丢了就好，陈植之怎么都放不下，于是再次放缓了去巢北县的进度，找了个树下，他把随身带的蘑菇油倒出来了一些，浸润了那块腥臭，上头还有些黑乎乎痕迹的布，随后再拿了个树枝把布条条裹上去，弄好了点燃，一个自制的怪物寻踪小火把就出现了。
    弄了这么个东西出来，点燃了，二人跟着火苗指的方向走。走了一里路的样子还在去巢北县的路上，再来一里上了一条小岔路，不过没往不对的方向走太远，一里多两里路的样子，杂草丛生的荒地里，有好几间废弃的破屋。
    陈植之走过去看，到了屋子门口，自制火把的火苗不乱晃了，他把火灭了，低头在屋子门口一大堆剥落的屋墙乱草中找到一块残破的门牌，依稀可以辨认出上面有“化寺”二字，想来这里应该是个荒废的破庙。
    陈植之丢下门牌要进寺庙，给他儿媳喊住了：“公公！小心，让我先行！”
    “儿媳你实在是小看了你公公我。”
    陈植之边是往前走，边是笑道：“你公公我虽然没有武功，但是对这些妖怪鬼魅，我是一点都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话没说完，陈植之就是一顿惨叫，这屋子里鬼魅妖怪有没有不知道，原来是佛堂的大屋里，地上满满一地的死耗子，山猫，野兔。
    陈植之转身就扑白焆身上，人都跳起来给她抱着了地叫，叫了好久。他儿媳问他：“公公，你好点了没？”
    他回他儿媳：“我没事了，儿媳受惊了，放我下来吧。”
    “唉。”白焆回上一句，放陈植之下来，他脚落地刚好踩在一只死老鼠身上，吧唧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又是一轮惨叫。
    白焆再次抱了她公公，想着要把他先放到寺外干净地去的，但她被眼前所见吸引了注意，不知觉之间就抱着陈植之走向了大屋的深处。
    在一片狼藉的佛堂正中，原本应该摆放佛像的地方一片狼藉，原来的佛像已经不知去处，越过狼藉，佛堂非常高且宽的后墙上，挥毫泼墨地画着一条墨龙。
    白焆并不懂画，但不妨碍她给墙上的龙吸引。
    那龙画得一副要跑要飞的样子，一双眼睛跃跃欲试，好似你只要对上它眸子，它就会突然转过头来看向你。
    “公公，你看这画画得好么？”白焆问怀里的公公。
    她怀里的公公答她：“不好。”
    “你就胡说！”
    白焆道，有些生气要讲他还夸过五文钱吃到饱店子里的春宫图画得好，居然会觉得这墙上生物一样的龙不好。
    她这边还在酝酿火力呢，那边陈植之从她怀里跳下来，跑过去两步脸帖墙上闻了下，道：“好臭，这墨臭得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