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千年契约
作者:山中小住   绛天最新章节     
    接下来的日子,梁仙姐在郑家和开源武馆之间来回。在张雅君的悉心指点下,她的轻功和移步身法长足进步,剑术也逐渐入门。为了能够早日和师哥师姐们一样身怀绝技,梁仙姐风雨无阻,刻苦习练,即使累得浑身酸痛,走路站都站不住,也从不叫苦。她的坚韧,赢得了师哥师姐们的尊重。难以想象,她一个娇小柔弱的姑娘家,能接受如此的超强训练。师哥师姐们都很关照她,悉心指点她不足的地方,休息的时候,都围着她说笑,给她讲笑话;吃饭的时候,有好吃的也多分她一点,惹得郑源儿都有些嫉妒。
    梁仙姐逐渐习惯了开源武馆的生活,多少过往的不开心都在师兄师姐们的互相勉励爱护中消散,她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自在,安逸。
    郑源儿每天都和梁仙姐一起到武馆练习;说来也奇怪,平时郑源儿不怎么喜欢到武馆来,自从梁仙姐来后,却是同甘共苦,一刻也不拉下,好像生怕落在了仙姐姐的后面一样。温氏和郑家母是看在眼中,打心里对梁仙姐越来越喜欢。
    梁仙姐在不间断的练习之余,也和师兄师姐们到静室中打坐运气,或到禅堂听课,或结伴到玉壶山中寻找机缘,触发灵感。张开源师父,郑天宏爷爷经常来讲课,从中州八百年史迹到地方政治,从农桑修造到机织刺绣,大到统军作战,小到居家修身,包罗世间万象。
    梁仙姐认真的听着,这些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象能学到的。她不识字,从私塾听来的仅有词汇也难以成文,张雅君师姐便手把手的教她断文识字,细心周到。师姐外表冷艳,内心炽热,梁仙姐真的很感激她。
    在琴室,梁仙姐摸到了千百回梦中所见所想的古琴。曾经,穆小俏及一干青楼女抚琴作乐,嫌她碍眼,把她赶到屋外,她多少心里的苦涩,渡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黑夜。她很喜欢古琴古乐,从骨子里的钟情,今后终于可以自己动手弹奏了!她满眼满心都是热泪,特别特别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郑家母姓王名君瑶,七十有几了,仍身体硬朗;她可是出身书香门弟,大家闺秀。自嫁与郑天宏后,夫妻恩爱,琴瑟调和。郑天宏吹得一口好萧,王君瑶也习得一手好剑,每当偕游山水间,指点日月山河,鸾凤和鸣,端的是神仙佳侣,羡煞旁人也。
    王君瑶一有时间,便把梁仙姐和郑源儿叫到书房,教她们诗词歌赋,及为人处世之道。梁仙姐悉心求学,很是认真;郑源儿本不想学,但见梁仙姐那么认真,自己也不能太懒散,也就只好当一回事。
    半月后的一天,梁仙姐和师姐们在武馆后山菜园中除草。看着满眼的绿色,瓜蒂果实,还有不远处正扬花的稻穗,心里真是开怀的愉悦。武馆数百弟子,这一片百十亩的田地和果园,是可以满足武馆全年的囗粮的,加上牧羊圈养及织房编造等,开源武馆做到了真正的自给自足。
    “姐姐,姐姐!”忽见菜园入囗处,郑源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过来,拉起梁仙姐,说:“姐姐,快跟我回去,爷爷刚才从圣泉宫回来了!”
    “爷爷回来了?”梁仙姐一阵欣喜,也顾不得一手泥土,回头说:“各位师哥师姐,大家辛苦了,师妹有事回去一趟,再见了!”
    师姐们说:“没事,你去吧!”
    梁仙姐和郑源儿回到郑府,郑天宏正在会见村里的几位长老,可能是有关此次圣泉宫之行带回来的信息。两人看到师父张开源也在,不好打扰,便退到偏室,焦急的等待他们离去。
    郑天宏和几位长老神情严峻。郑天宏说:“我这次回圣泉宫,见了宫主,掌教及几位执教,近日连续接到庭州和上州方面的信息。庭州连年严寒和干旱,牧草枯死,牛羊饿毙,牧民四处逃难,涌入周边州府,而首当其次是上州。因天气异常,上州粮食也连年欠收,无法接收大量难民,为了生存,牧民和上州民众经常发生冲突。上州已经关闭了边界,禁止牧民进入。这场民众冲突引发的州府交恶,打破了近百年来的和平,双方已然兵戈相向。庭州数次上书皇室,希望帮忙解决当前的困境,奈何各州府自顾不瑕,也就没有回信。庭州王一怒之下,脱离了天朝,派兵进攻上州,狼烟在三关燃起,战争一触即发。”
    郑天宏沉吟说:“近几年的天灾人祸,联系最近的事件,掌教认为,这天下有大事发生,希望各分院和圣泉村等早做准备,扩大生产,加紧训练弟子,以备不时之需。”
    “三百年前,西州叛乱,进攻上州,持续多年的浩劫,民众死伤十之有八;此次庭州叛逆,可能祸及的不单是上州,而是整个天下。一千二百年前,龙剑侠祖师携夫人黄冰雪助前朝虞室夺得天下后,双方约定:虞室拥有统治天下的决策和行使权力,龙剑侠祖师及夫人享有授教天下的权力,双方都有绝对的自主权,不得互相干涉。之后祖师夫妇入圣泉峰开山建宫立教。新朝建立后,继承了前朝的规定,除了授教子弟外,皇室和官兵不得涉足圣泉宫方圆三百里地界范围内,圣泉宫不得参与皇室和治理天下的事务。圣泉宫有权教育弟子为官之道,圣泉宫弟子可以入仕,但弟子一旦参与天下事务,就不得再次返回圣泉宫。这样规定的原因,就是断绝政权影响天下授教,也限制教派影响政权;但在所有规定之外,又附加了一条:当有外敌入侵,威胁到天下安宁的时候,圣泉宫有权参与卫国战争,与皇室及天下人一道,共同抵御侵略。所以,千百年来,圣泉宫一直以保家卫国为己任,为天朝文明的延续,为大夏的繁荣,做出了不可抹灭的贡献。此次庭州叛逆,脱离天朝,形同外敌,圣泉宫有责协同皇室平叛。”
    长老们静静的听着,感觉到事态的严重。
    郑天宏银须飘飘,继续说:“面对庭州的咄咄逼人,面对即将到来的严峻事件,各位长老回去后请发动民众,抓紧生产,备耕备粮,同时杜绝浪费。大抵动乱,皆为粮草争执,咱们圣泉村为天下百姓之首,不可不防。”
    长老们说:“请家主放心,因为有郑家的从中调度,村民饲养的家畜,种出来的粮食和果蔬等,作坊生产的陶瓷,布料,物用件等,都能及时的満足各界的需求,现在生产的尽头很高。民众不担心外界的骚扰,所以都能安心的生产。”
    郑天宏点点头,说:“大家千万不要以为,掌教在危言耸听,庭州乃化外之邦,怎么会撼动到我大夏的根基?庭州区区数十万人囗,相比我大夏亿万民众的级别,简直是孤蚁撼大树。庭州常年面对严酷的生存环境,连活下来的希望都是奢侈,更何况填饱肚子!每一场天灾人祸,淘汰的都是老弱病残,有幸活下来的,都拥有超强的体魄,和进击意识。反观我大夏,人们安居乐业,丰衣足食,享受着社会富裕带来的各种福利,接济救助,没有了敌人,也懒得去强化自己。你试看上京中州成群闲逛的人们,宁可坐在茶肆中闲谈,青楼欢场中左拥右抱,也不会去关注民生,关注天下的大势。殊不知不进则退,国家机构养着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每天吟诗作对,歌舞升平,充耳不闻边塞的狼烟。试问哪一天,强敌来袭,拿什么去对抗?笔墨纸砚,口诛笔伐吗?还是糖衣炮弹?敌人不会听我们的,我们终将成为对方枮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郑天宏顿了一下,继续说:“也不是说,文化不能强国;但真正的战争,拼的是实力,是后继人员的体魄,是过硬的兵器,是取之不尽的粮草及能源!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哀者莫大于幸,不可不虑。开源,即日起,武馆扩大招生,凡是有点潜质的都可以进入学习,教习要因人而异,重点在临敌方面的技击。”
    “是,家主,开源回去就开始着手实驰。”张开源起身抱拳说。
    “好了,多的不说了,你们回去吧!记得随时注意外来人囗的动向,及天下的大势;随时保持联络,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大家共同商量对策。”郑天宏说。
    “是!我等谨遵!”
    众人陆续离开,回去布置了。
    郑天宏端起茶杯,茗了一口茶,说声:“你们两个,出来吧!”
    梁仙姐和郑源儿在偏室听着郑天宏和众人说话,这么大的事,感觉自己的事都不是事了。听见爷爷发话,便转了出来,叫声:“爷爷!”又不知说什么好。
    郑天宏招手说:“到爷爷面前来吧!”
    两人互相看看,便来到爷爷面前坐下。
    郑天宏看着梁仙姐说:“仙儿,爷爷到圣泉宫的时候,韩师弟已经下山去了。至于你说的义弟义妹,东方执教说韩执教是有两个弟子,但是不叫瑶峰和瑶芳,而是叫离尘和疏月,不知是不是他们两个。”郑天宏轻笑说,“不过圣泉宫有规定,凡入门弟子,都必须隐藏本来的姓氏,而由师父另取道名;只等有机会下山之后,或融入民间,当可恢复本来姓氏。或他俩人就是仙儿的义弟妹呢?!不过信之下山后,他二人就闭关去了,需要很久才能出来,”郑天宏抚抚长须,似乎觉得好笑又不可思议,他说:“才十四五岁的孩子,就闭什么关呀?!韩师弟也真是的,呵呵!”
    梁仙姐却信以为真,她没有想到爷爷百忙之中还记得帮她打听,很是感激。她说:“谢谢爷爷,知道弟弟妹妹在圣泉宫,仙儿就放心了。爷爷,等弟弟妹妹出关了,您就带仙儿去找他们好吗?”
    “好呀,等他们出关了,爷爷就告诉你。不过,在这之前,你就安心的住在这里,好好把武艺学好吧!”郑天宏说。
    “是,爷爷。”
    郑天宏看向郑源儿,笑说:“源儿,你又偷懒了,快和仙儿姐姐回武馆吧!”
    郑源儿不高兴说:“爷爷,您和我说一句话,就是叫我回武馆,哼!”
    郑天宏轻语:“汝不学,吾之过,学不好,师之惰!”
    梁仙姐和郑源儿别过爷爷,回到武馆。师姐们已经把草拔完了,正在准备食材,做饭呢!
    梁仙姐就赶过去帮忙。
    郑源儿说:“早知道这样,咱们还不如在家里吃完饭再回来。”
    就这样又过了好多天。
    这一天,梁仙姐问郑源儿:“源儿妹妹,圣泉宫是什么样子的?大吗?”
    “圣泉宫呀,很大,但是我也没去过。”郑源儿说,“不过,有一个地方可以看见圣泉宫大部份的样子,而且很清淅。”
    梁仙姐很惊奇:“是吗?妹妹!”她摇着郑源儿,“在哪儿?远吗?源儿妹妹,你快带我去呀,带我去!”
    郑源儿被她摇得一晃一晃的,勉强说:“姐姐,你别摇呀!今天太晚了,不能去。明天吧!”
    怎么会是太晚了?才过中午呀!梁仙姐沮丧的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其实,看见了又怎么样呢?又不能进去。
    第二天天刚朦朦亮,郑源儿就敲开梁仙姐的房门,高兴的说:“姐姐,快点,咱们去看圣泉宫。”
    梁仙姐揉揉眼睛,迟迷的说:“妹妹,这么早,你都不要睡呀?”
    郑源儿放下手中的包袱,提着襦裙转了个圈,嘻笑说:“昨天晚上,爷爷送了我一把好剑。明天是我十六岁生日,这就是说,我长大了,可以独立出门啦!”
    “是这样呀!”梁仙姐高兴的抓着她的手说:“恭喜妹妹了!”
    “所以呀,姐姐,你快点,咱们必须在日出之前登上玉壶山。”
    “玉壶山?”
    “对呀!只有在晴朗的早上,太阳出来之前,在玉壶山顶,可以看见圣泉宫。太阳一出来,云雾又会把圣泉峰遮住。”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来圣泉村这么久,却是看不清圣泉峰的全貌。梁仙姐心语;赶快梳洗完,催着郑源儿说:“妹妹,走呀!”
    郑源儿“啪”的把包袱背在背上,梁仙姐惊问:“源儿妹妹,你这里面装的什么?”
    “吃的呀,咱们到得玉壶山顶,席地而坐,边吃东西边欣赏风景,岂不美哉!再说,总不能不吃早点饿着肚子吧?!”
    “馋猫!”梁仙姐用手指点了她的额头一下。
    两人出门,快跑,很快到了玉壶山。
    入山的路,在开源武馆的右后方,也就是东面的一条山脊下。沿着由山上消下来的一条小溪进山,踩过乱石滩,翻过巨石坡,就进入了一片山中开阔谷地。
    清晨的露珠颤巍巍的在青草嫩芯嫩叶上抖动,小溪的水面弥漫着一层淡淡的水雾。玉壶山就如仙境中的模样,在蓝天之下格外清淅。梁仙姐和郑源儿穿过一片并肩深的青草地和郁密的林带,便沿着石板小路从左面山脊拾级而上,向玉壶山上攀登。
    玉壶山形似玉壶,位于圣泉村的东北角,高峻险拔;虽不说一柱擎天,但也足够气势。在玉壶山的半山腰靠西北方向,悬崖中有一口很大的泉眼喷出,隔空直射数丈远,直泻山下数十丈,春季雨大的时候,轰鸣声夹带着水雾弥漫数里路,十数里外当可闻其声见其形。
    玉壶山的山顶北面悬崖上,有一块突出悬崖数丈的巨石;山谷的风,经由巨石的两边呼啸而过,有时云雾随之升腾,其千军万马,气势磅礴。而更奇的是巨石的顶端有一块足够大的平台,可同时容下十数人,或蹲或坐,指点山河,尽舒胸怀。
    当东天一片鱼肚白的时候,梁仙姐和郑源儿登上了巨石;梁仙姐立在台前,放眼望去,但见圣泉峰磅礴雄伟的全貌笼罩在一片薄薄的水雾中,若隐若现。梁仙姐禁不住张开双臂,迎着风,高声赞叹:“啊,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