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柳浅浅从地上爬了起来，尽管地上的碎石把她的屁股嗝的有些疼，她仍是慢慢爬了起来。
    马夫哼着小曲靠着马车边的小巷里，东张西望的，也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女孩儿圆鼓鼓的从车里滚了出来。
    柳浅浅左右张望了几眼，鼻子用力吸了吸。
    不远的，离的不远，她还可以闻到蒸糕的香味。
    柳浅浅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就朝着市集一侧走了过去，她人长得不高，看不清摊位上的东西。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独自在街市上走着，时不时还踮起脚往路边飘香的摊位上探头探脑的看去，身边也没有一个大人陪着。
    起初有两个妇人瞧着有趣，问着，“小姑娘是不是肚子饿了？”
    柳浅浅笑眯眯的摇头，也不管他们，自顾自的就寻着香味走。
    就是走着走着，香味更多了，她一时有点分辨不清哪一个才是糕糕的味道，又见往来的大人颇多，她索性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就继续走了下去。
    虽说柳浅浅身上穿的衣裳也不华贵，但是比起街市上这些贩卒的孩子也要精致许多了，尤其是发髻上别的花式，也是顶好的东西。
    很快就有一个穿着麻布衣裳的妇人看到了浅浅，她不止看到了，还跟了大半条街。
    柳浅浅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明明才半点大，却也不觉得累，她在一处十字路口又停了下来，还准备用方才的办法选择自己要去的方向。
    “小姑娘，你要去哪儿呢？”麻布衣裳的妇人走上前来，笑的和蔼可亲的。
    柳浅浅回头看了一眼，指着其中一个方向回答道，“我要去那儿！”
    妇人又问，“姑娘小小的，去那儿做什么啊？”
    柳浅浅只当她在夸自己，笑的眉眼弯弯的，白白嫩嫩的脸颊更加惹人怜爱了，“去找糕糕。”
    妇人又是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实见不到她的家人，便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块粗布，里头包着几颗颜色鲜艳的糖果，诱哄着，“糕糕哪有糖果好吃，小姑娘要不要吃颗甜滋滋的糖果？”
    柳浅浅的目光被鲜艳的颜色吸引，只觉得好看极了，只是她还想着“糕糕”，又抬起头向着那个方向指过去，“我要找糕糕。”
    妇人心思一动，将手里的糖果收了起来，也随着她的话说，“那我陪你去找糕糕好不好？”
    柳浅浅想了想，笑盈盈的点了头。
    妇人牵着她的手就往她指的方向走过去，说巧不巧，还真的看到一家卖糕点的铺子，她上前买了两块糕点，就回头递给柳浅浅，“瞧，小姑娘，你要的糕糕。”
    柳浅浅看了看她手里的糕点，又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好看的眉头都挤一块儿了，“不是糕糕，是糕糕。”
    妇人哪里晓得她要的找的是哥哥，她的嫡亲哥哥柳易辰，而不是什么路边的糕点。
    眼看着柳浅浅的眼眶都红了起来，妇人心下一横，嘴里还是哄着，“别哭别哭，我再陪你去找，去找糕糕。”
    她牵着柳浅浅，走路的脚步越来越快。
    柳浅浅只有小跑起来才能跟得上了，她突然“哇”的一声就哭嚷了出来，她自幼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拖拽着跑过？
    妇人一看情形不对，立马蹲下身子，就把柳浅浅给抱了起来，粗糙的手更是捂住了她的嘴，生怕引来家里人。
    柳浅浅突然开始剧烈的挣扎，甚至一口咬在了妇人的手上。
    偏偏那妇人不仅不撒手，甚至捂的更紧了。
    柳浅浅一时窒息，竟然是昏了过去。
    等到她再醒来的时候，好像到了一处偏僻的屋宅，她身边还有另外五六个孩子，都是被塞着嘴绑着手，有的歪歪斜斜倒在地上，有的靠在柱子上一言不发。
    柳浅浅动了动手腕，也是被绑的死死的。
    外面还隐约有着说话的声音，大多都是卖去江淮塞北之类的话，那与她说话的妇人还一个劲儿的讨价还价。
    柳浅浅还在东张西望，想着挣脱的办法，就见大门忽然打开，破旧不堪的房屋淅淅沥沥洒下不少尘埃，进来的人也是在自己鼻息前挥着手。
    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走了进来，看见柳浅浅已经醒来也不意外，而是逐个在孩子们的身上踢了又踢。
    只一会屋里的孩子们都醒来了，其中两个更是鼻涕眼泪使劲往下流，偏偏被塞了嘴只是呜呜的发不出其他的声音。
    “这丫头倒不错，也不哭，”那高瘦的男子嘿嘿一笑，看着柳浅浅的目光也是满意，抓着她头上的发髻左右打量了几眼，“长得也真不差。”
    像是审视完货物一般，他又扭头走了出去，“行啦行啦，再给你加十个铜钱，这丫头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要是回头家里人找来了，我也麻烦了！”
    只听见那妇人连连道谢，“哎，谢谢，谢谢万爷，谢谢！”
    柳浅浅就听见外头一串铜钱落地的声音，面前的门板又再次关了起来。
    太阳落了又升，柳浅浅就这样在屋子里，与其他孩子一起，被困了整整一个晚上，也许是院落太偏了，她还能听到入了夜的虫鸣和野狼的长嚎。
    第二天一早，那个高瘦的男人就带着几个挺着大肚子的富商过来，将她身边的孩子一个一个带走。
    有的说是卖去冀北做苦工，有的又说卖给江南的富商作婢女……
    还有一个满脸红光的男人，看到柳浅浅时直说要带回家里作自己的填房夫人，结果两人拉扯了一番价钱，那个男人还是颇为遗憾的带着另一个更便宜些的女孩走了。
    高瘦的男人带着不同的人来了几次，屋里的孩子越来越少……
    等到傍晚的时候，柳浅浅蹬着脚，把自己缩进房间的角落里，尽管她的肚子咕咕直叫，她也不曾落下泪来。
    果然，高瘦男人又来了。
    他提着灯笼，带着一位脂粉香的妈妈走了进来，妈妈扭着腰，翘着臀，笑眯眯的走了进来，“到底还是万爷，总能给妈妈我找些新的乐子。”
    万爷嘿嘿一笑，就推开了门。
    此时屋里也只剩下柳浅浅一人了，那个妈妈眼睛一转，扭着腰就走到柳浅浅的面前，拿着团扇遮着嘴，伸手就捏着柳浅浅的下巴上下打量。
    尖尖的指甲似乎在她脸颊上留下了些许印子，柳浅浅用力拧着头，想要甩开下巴上的手。
    那妈妈偏偏不放，直到看够了，才笑开，“万爷真是好本事，这么个细皮嫩肉的丫头，瞧着一定会替了我们家燕燕，当上新的花魁的，说吧，万爷……”
    “这回，要多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