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浅浅的目光始终落在她俩身上，认真观察着，继而又问道，“那这两日，吃得可好？”
    这会秋芜听得认真，本身她的反应就要快一些，直接抢先答道，“回贵妃娘娘的话，不好，一点儿也不好，馒头是冷的，水是苦的……奴婢从未吃过这样的苦……”
    柳浅浅心底暗暗赞许，瞧，是个机敏的。
    “看来这两日你也吃了不少苦，”她面上不露，轻轻一笑，“行吧，你也起来答话吧。”
    “奴婢谢贵妃娘娘。”
    秋芜认认真真的磕了个头，才利落的站起身来。
    冬双的余光落在秋芜身上，只看了一眼，又是低下了视线。
    两人都站着，柳浅浅这才细细打量了两人，能在颐坤宫的小皇子身旁谋得差事，还伺候了多年，自然相貌也是不差的。
    柳浅浅再一次回头，看了一眼偏殿紧闭的房门，心里有了成算，微微笑着问道，“既然你们二人吃了不少苦头，本宫倒是想问问，是当皇子身边的婢女更好，还是去浣衣局，整日整日的把手浸在冷水里洗衣服更好呢？”
    “回贵妃娘娘……”
    “当然是……”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开口，说话的声音也是差不多大。
    柳浅浅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唇上。
    秋芜和冬双两人又是同时噤了声。
    “这么大声做什么？想要吵醒小皇子吗？一个个说……”
    柳浅浅莞尔，她的目光落到秋芜身上，又转向冬双，点到，“冬双，你说。”
    冬双规规矩矩的屈了屈膝，礼仪也是没得挑错的，她斟酌着答道，“回娘娘的话，两个活计各有各的好，虽说同是下人，相比之下，在皇子身边伺候，吃穿用度自然会比整日整日的洗衣要更舒适一些。”
    柳浅浅只是笑着，又点了旁边的人，“你呢，秋芜？”
    秋芜眼见着话都被冬双抢了去，又想起刚才贵妃问他们过的好不好，冬双说不好，贵妃让她先站起来。
    她飞快的思考了两秒，也是端端正正的行完礼，才开口回答，“回贵妃娘娘的话，奴婢更想在皇子身边伺候，奴婢从前就没有吃过什么苦，浣衣局那水冰冷，眼看过了秋天就要入冬，奴婢去了那儿，这双手恐怕也保不住了。”
    柳浅浅早就注意到两人葱白的手指，比起寻常人家的姑娘都要白嫩一些。
    可不就是这个理吗？在皇子身边伺候，说是婢女，其实也比寻常宫人要高贵一些的，尤其是将来皇子长大了，封了王，有了属地，指不定运气好一些，被爷看上收了房，说不定还能上演一出飞上枝头的戏码。
    柳浅浅笑着赞许，“还真是，这双手白白嫩嫩的，真是我见犹怜呢。”
    秋芜见柳浅浅高兴，心中也是定了，看来自己赌对了，贵妃娘娘和秦氏奶娘都是不同的，贵妃娘娘只想听实话，也只愿意听实话。
    “今日与你二人说话，本宫倒也高兴，”柳浅浅这么一试探，心里也有了底，不急不缓的说着，“本来想着，让你们去浣衣局谋个差事，既然你们不愿意，那本宫也只好作罢。”
    秋芜和冬双到底也是年幼，个把心思都露在脸上，听见柳浅浅这么一说，脸上都是露出了喜色。
    柳浅浅又是感慨，“不过，你们总归不能天天住在杂物房里吧，总要做点什么的。”
    这会儿秋芜隐隐能够猜到柳浅浅的心思了，她轻声试探道，“贵妃娘娘，奴婢愿意回到皇子身边伺候，尽心尽力，尽职尽责，再也不动那些歪门的心思，定会好好照顾小皇子的。”
    冬双的反应也不慢，跟着附和道，“是啊，贵妃娘娘，我们二人伺候小皇子已有些日子，比起旁人，小皇子总是更熟悉我们的，我们再也不会跟着做那些让娘娘不悦的事情了。”
    柳浅浅轻笑，问道，“当真？”
    秋芜和冬双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应道，“奴婢定会竭尽全力照顾好小皇子。”
    话点到这里，柳浅浅故作迟疑的吊了她俩一会，最终还是点了头，“既然如此，你二人各自回屋去收拾一下，天亮后就回来伺候吧。”
    秋芜率先跪了下去，“奴婢遵命，谢贵妃娘娘开恩！”
    冬双亦然，“谢贵妃娘娘，谢谢娘娘。”
    柳浅浅轻轻抬了一下手，“行了，去吧。”
    两人这回起身的动作利落多了，简嬷嬷目送两人的背影离开，才上前一步，低声询问道，“娘娘，为何又将她二人放回来伺候？”
    “一来她二人确实伺候小皇子许久，比起新来的，总要称心熟悉一些，二来……”柳浅浅的目光也是望着同一个方向，她沉吟了片刻，忽而一笑，“如今有奶娘这个前车之鉴，她们在昭和宫，总能老实一段时间的。”
    奶娘嚷着要找皇上告御状的时候，她们虽然不知道劝阻，却也没有跟着一起犯糊涂，也不算完全不可留。
    简嬷嬷听完，也是颇为认可的点了点头，“还是娘娘想得周到。”
    柳浅浅又吩咐道，“明日内务府送来的宫人，嬷嬷帮着掌掌眼，留两个机敏本分的。”
    “娘娘放心吧，奴婢晓得的，”简嬷嬷自是点头，应下了，“秋芜和冬双到底对彼此太熟悉了，难免同仇敌忾，刚才娘娘能让他们起了嫌隙，已是不易，总要再来两人，给她们些压力的。”
    柳浅浅笑着点头，不由感慨道，“嬷嬷懂我的心思，幸好有嬷嬷在，我也省了不少的心。”
    简嬷嬷当然摇头，不敢居功的。
    处理完宇文尧这里的事情，柳浅浅脸上的笑意再一次淡了下来，如今诗语和诗忆仍在自己屋里。
    她想了想，又是吩咐道，“今夜流萤被我叫了出去，这儿就麻烦嬷嬷了，小皇子年幼，夜里难免起夜反复的，嬷嬷多照看一下。”
    简嬷嬷慎重行了礼，点着头，“娘娘您就放心去忙吧，别的奴婢未必帮的上忙，这些小事还是可以做好的。”
    流萤本身有着柳浅浅的信物，进出皇宫也是方便，加上天色暗下来了，她懒得接受皇宫的出入排查，几乎是几个纵身就跃了出去。
    柳大将军同夫人拿着皇上的圣谕，连着几日都住在城外没有回府，骁骑郎将柳易辰自然也是随行父母回军中训练。
    所以偌大一个将军府，如今瞧着，大多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流萤简直毫无限制，来去自如。
    夜幕刚刚落下来，她首先就找到了老夫人的屋子，梁上瓦片掀开了两片，低头瞧去，就可以听到底下人说的话了。
    只见顾嬷嬷正拧着毛巾给老太君洗脸净手，老太君捏着手杖敲在地上。
    “老三媳妇做的事，真真是太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