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王爷听了也不恼，只是这么大的雨，再叫他回去有些为难。
    他眼睛一转，“孙公公，你最了解皇上，本王就想知道，皇上对如今的秀女们有没有摆在心上的？比如说……”
    “……许知意。”
    许知意从入金陵开始，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她的名头就已经家喻户晓了。
    起因是因为几张宣纸，她的婢女到书摊前买一些纸张，结果同别人起了争执。
    哪知道争执的人竟然就是这一科第一名的书童。
    宋闻璟出身寒门，文采斐然，如今在金陵城中也是大受追捧，再过几日，等到殿试过后，如果没有意外，他便是今科的状元郎了。
    如今金陵城里不少人家都追着赶着要讨好他，偏偏他仍旧和从前一样，就算上街买个纸张也是挑些便宜的，讨价还价一番。
    这位许姑娘倒是不同，到了金陵城之后，花钱大手大脚，只要她想买东西，那必是要买最好的。
    金陵的物价并不便宜，但她却总是胸有成竹的，每到一个店里，都会叫店家把最好的东西拿上来。
    一来二去，金陵城便都知道了，有这么一位许姑娘，出手阔绰。
    要说许姑娘的婢女和书童起冲突，其实也是因为一桩小事，宋闻璟的书童想要和商贩讨价还价一番，而许姑娘的婢女又是急性子，等了好一会儿，书童还在犹犹豫豫，便上前想要抢个先，偏偏要买的纸，还是宋闻璟想要买的。
    两人便起了争执，一个说先来后到，一个说价高者得。
    两人又都是金陵城中排上名的人，自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哪知道这时候，许姑娘的婢女大言不惭，就站在茶楼的书摊前，当着宋闻璟的书童，说这普天下的才子都未必有人能比得上她们家姑娘的才华，还说她们家的姑娘三岁通文，五岁吟诗，七岁能作文章八股。
    她说的煞有其事，不过围观的百姓也只当是茶余饭后的消遣，一个小女娃的话，哪里值得当真？
    等到了上元节灯会的时候，金陵城的宵禁也是往后延了两个时辰，这位许姑娘便是站在灯会的祈福高台上，与几位金科才子吟诗作文，竟是分毫不落下风。
    许姑娘文采斐然，不假。
    而恰恰好一阵微风，脸上的面纱扬起，更是惊鸿一瞥。
    金陵城本就是大胤的都城，往来的人也多，消息传的也快。
    上元节没过两天，已经有不少官宦人家开始打听起了许姑娘，当得知她是兰夏巡抚许大人的女儿时，众人都是望而却步，这么优秀的女子，皇上还没有松口，哪里轮得到他们？
    可是郑王爷，哪里是一般人？他想问，就来问了。
    孙公公看着面前的郑王爷，也是有些意外，这倒是第一个明晃晃跑到宫里来打听消息的人。
    他笑眯眯的回答，“郑王爷，瞧您说的，奴才虽然常伴皇上身边，可是这皇上的心思，咱家这种做奴才的，哪里敢擅自揣测呢？”
    这回答滴水不漏。
    郑王爷不过也是抱着一试的态度，孙公公的“老奸巨猾”在朝臣和权贵当中，也是素有耳闻的。
    孙公公又道，“不过这位许姑娘，咱家倒是见过一回。”
    “噢？”郑王爷听了，眼睛一亮，还真没想到孙公公还愿意与他说上一言半句的，连忙追问道，“愿闻其详，孙公公何时见到许姑娘的？”
    孙公公便说起了那一日御花园的偶遇。
    “皇上那日身子略有不适，便临时起意，要去御花园中随意走走……”
    郑王爷立马就捕捉到了孙公公话中最关键的一个词。
    临时起意！
    孙公公却没有管郑王爷的神情，继续说着，“远远的，就看见一名秀女正在御花园中赏花，嘴里还念着些许诗句……”
    “皇上远远听着，便多停留了一会儿，恰好那名秀女转身便要离开。”
    郑王爷的眉头皱了两下，当着孙公公的面，都没有掩饰。
    孙公公仍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于是正好和皇上打了个照面，奴才也是只瞥见一眼，也才知道这位便是那位许姑娘，不过皇上也只是问了名字，便走了。”
    郑王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一双手更是捧着自己官服下凸起的肚子，“哎！”
    “这……”孙公公笑道，“王爷因何而叹气啊？”
    郑王爷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看来这位许姑娘志在皇上，本王原本还想着……”
    他没有再说后面的话，反而轻轻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本王还是不胡思乱想的好，本王再等等，等皇上忙完了，本王也好进去参见。”
    说完郑王爷还朝孙公公身后的门看了一眼，见仍是紧闭的模样，便也站到一旁，神色也算端庄。
    他平时这么一站，可不打紧。
    如今这么一站，孙公公的脑壳又有些突突的跳着。
    雨下的很大，站在屋外也有些分不清，到底是雨滴敲打地面的声音更密集，还是天空中偶尔闪过的一道闪电引来的雷声更响。
    郑王爷眯着眼，越等越没了耐心，心里着急，眼神也是不加掩饰的往殿门口反复瞧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御膳房的宫人也跑来请示，孙公公想了想，便叫御膳房将饭菜备着，等皇上忙完再送上来。
    郑王爷本就站了许久，又被雨水淋湿了大半截衣裳，此刻又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真真是又冷又饿。
    孙公公自然看见了郑王爷不耐烦的表情，淡淡一笑，低着头矮着身体，“王爷，想来皇上也被政务所困，这……还真说不好出来的时辰，要不您先回府，奴才等皇上出来，再为您传个话？”
    郑王爷等的整个人都没了精神，身上的水干了，又是更冷了，他毫不迟疑的就点了头，“那就有劳孙公公了！”
    送走了郑王爷，孙公公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心底也是奇怪，怎么皇上今日去了如此之久？
    郑王爷饿的不轻，柳浅浅也是有些饿了。
    偏偏有人不知收敛，要了她好几回，等到她再从床上坐起来时，天色也暗了下来。
    也幸好如今的昭和宫有了自己的小厨房，做些吃食什么的，也是方便得很。
    柳浅浅见外头的雨势不减，反而越下越大的样子，也不好强行将人赶走，看着诗忆欣喜的样子，吩咐道，“再添副碗筷，再加一份蟠龙菜和昭君鸭吧。”
    诗忆应了声，便走了出去，还合上了门。
    宇文煜低声一笑，身着里衣便从床边站了起来。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衣裳，修长的身形看得柳浅浅还是红了脸颊，偏偏也骂不得半句，“皇上真是……”
    宇文煜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声音低沉却也亲昵，“这两道菜，是特意为朕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