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诗忆迎着众人的目光走了进来，脸上也没什么太多的表情，只是走到上座前站定，缓缓面朝众人行了一礼。
    “皇贵妃娘娘令奴婢传话，今儿娘娘身子不适，便请各位娘娘都各自回宫吧，不必见安了。”
    李嫔听见诗忆的话，微微皱了下眉头，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放下了手中的杯盏，“既如此，那臣妾便先告退了，还请娘娘好生修养。”
    诗忆听见李嫔的话，颔首屈膝应道，“奴婢定会转告主子的。”
    李嫔点了下头，视线往后看去。
    玲珑见此，忙上前伸手来扶。
    李嫔握住了玲珑的手，借着力道起了身，也不过问，只是缓缓朝外面走去。
    昭和宫的门槛高，李嫔到底已经临产的肚子，又是惹的宫人一阵手忙脚乱，等她迈过门槛，才又安静下来。
    其余的人见了，有些便学着李嫔的模样告退了。
    苏美人便是其中之一，只是她才迈出门槛，就听见屋内传来周嫔的声音。
    “皇贵妃娘娘不适，可有说明日可要按时见礼？”
    周嫔的话一说出口，原本要离去的人，自然也是停下了脚步。
    诗忆亦是恭恭敬敬的对着周嫔屈了屈膝盖，才回答道，“回周嫔娘娘的话，主子说今日身子不适，请各位娘娘先行回宫，不必见安了。”
    今日，未曾提明日。
    诗忆的话语几乎跟先前说的一模一样，连语气也没有分毫的变化。
    周嫔又看了诗忆一眼，心里有了数，便也不再说什么，施施然的站起身，“那臣妾也先告退了。”
    说罢，拧了帕子，快步走了出去。
    甚至脚步还越过了苏美人。
    周嫔的脚步很快，贾贵人和章贵人都是承了仙羽宫的福泽，见她都走了，自然也是起身行礼，很快就跟上了周嫔的步子。
    章贵人虽说面对柳浅浅时学会了克制，只是在周嫔面前，她仍有些无所禁忌的，“婉皇贵妃怎么身子又不好了，那明日若是还不好，岂不是又白跑一趟？”
    周嫔斜着眼睛瞪了她一眼，“你要是学不会说话，不如就把舌头捐了，哪怕给人做个下酒菜，也比你胡言乱语的好。”
    章贵人一听，脸色又是暗了下来。
    反倒是一旁的贾贵人轻声劝慰着，“婉皇贵妃若是有命令，自然会有人知会我们的，章贵妃这番言语，确实不太恰当。”
    周嫔看了贾贵人一眼，便也是点了点头，总算仙羽宫能多一个长脑子的。
    这番对比，章贵人更是抬不起头。
    “你看看诗忆那个丫头，经历了这些事，也能变成如不露声色的样子，”周嫔越想越不满，忍不住出言训斥了章贵人两句，“你瞧瞧你，又是被罚抄书，又是被禁足，大半年都看不见皇上，我能指望你点什么？”
    章贵人听见周嫔的训斥，跟在轿辇旁边的步子慢了半拍，她又急忙跟快了两步。
    她好歹也是皇上亲封的贵人，自从到了仙羽宫，起初周嫔待她还算好，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周嫔对她的态度，甚至还不如对一个宫女。
    章贵人的性子自幼如此，有些话便是直接说了，从未有藏掩的时候。
    只是这一刻，她却紧紧抿了唇，一个字都没有说，眼里也多了一些道不明的情绪。
    周嫔见章贵人低着头，八竿子打不出一句话的样子，轻哼了一声，也不再搭理她，只是转头与贾贵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
    李嫔跨出门槛时，那个兴师动众的场面，自然是报到了柳浅浅的面前。
    柳浅浅听了也只是一笑，“我与她也算两清了，她告诫过我一次，我承了她的情，如今我让她安心养了几个月的胎，别的，就再也无需多了。”
    诗忆听了，也是微微点头，“主子，换做从前，你会免了李嫔的请安吧。”
    柳浅浅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步，瞧着院中那棵树的枝叶好似比去年又茂盛了一些，嘴角也是微微扬起。
    “从前……”她抬手抚上粗壮的树干，若有所思，“……是会的吧。”
    诗忆没再说话，只是取来手边的坐垫，铺在树下的石凳上。
    “奴婢也觉得，主子就不该免了她的请安。”
    流萤正巧走进院子，听见二人的话，便是说道，“李嫔既然要派人探听主子的事儿，如今每日自己来见安，便不必烦请宫人了，她自己就可以打听。”
    柳浅浅听见流萤的话，忍不住微微叹了一声，她抬手抚到自己的心口，“宫里头就是这样，斗米恩，升米仇。”
    几人听见柳浅浅的话，便又想起了映柳和桃红姐妹的事情。
    柳浅浅自然也是想到了她们姐妹，她缓缓笑道，“那一日，我派人给她们家的老母亲送去银钱，一方面是为了示弱给皇上看的，一方面也是想告诫自己，往后的日子里，断然不能再如此心软了。”
    听见柳浅浅的话，诗忆也是多了感慨，“好像进了宫，心也硬了。”
    流萤本就是暗卫出来的，她的世界非黑即白，哪里会有心软一说？她也就没有加入两人的感慨。
    柳浅浅笑道，“也不全然，只是心软的人都是值得的人。”
    流萤自然明白柳浅浅话中的意思。
    柳浅浅看了诗忆一眼，心情也是好的，转头看向流萤，“你回来的这么早，有消息了？”
    流萤点了点头，“嗯！正是！”
    柳浅浅慢悠悠的坐正身体，“说说吧。”
    流萤上前一步，左右看了两眼之后，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昨日听雨轩一有动静，苏美人便派人给奴婢送了信，奴婢去的晚，只是跟踪的过程中，遇上了巡夜的莫都统，才……”
    柳浅浅眉梢微微一挑，“你没打过莫都统？”
    流萤也不知该作何表情，“主子……莫都统好歹也是大胤排得上榜的第一高手……再说，在宫中，奴婢哪里能真的同莫都统过手。”
    “噗，”柳浅浅听了，便是一笑，“知道了知道了，你能全身而退，也是很厉害的。”
    流萤被柳浅浅这番敷衍的赞许，一时忘了自己要说的话，脸上的表情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主子……”
    诗忆也是忍不住低下头，捂了嘴。
    她努力镇定了神色，才说回先前的事情，“总之，林贵人像是受人指点过一般，每回派人出去，总有两三个奴婢一道的，到了岔路，三人又是分开走的。”
    柳浅浅闻言笑道，“她倒是也极为小心谨慎。”
    流萤却有些不以为然，“再小心也是如此了，主子早就有了猜测，奴婢瞧她们三人的方向，便也有了主意，最后跟着其中一人……”
    “果真如主子所料！”
    柳浅浅听了，脸上的笑意也是淡了，想了想，说道，“你继续盯着吧，不急的。”
    流萤自然是应了声。
    两人说话的功夫，承乾宫的赏赐便是如流水一般到了昭和宫。
    还有一批内务府的公公，带来了这一年为新选入宫准备的布料，颜色深浅各异，锦缎布料的质地都是顶好的。
    柳浅浅只看了一眼，便是笑道，“这些布料都是不错，流萤，正好你要出去，便跑一趟尚衣局吧。”
    内务府的公公有些疑惑，他迟疑了很久，才摩挲了自己的两只手，“皇贵妃娘娘说的是，这些……”
    他指了指摆满了两个长桌的布料。
    “……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