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浅浅闭上眼睛，轻轻的呼出一口气，“看来，这一仗避无可避了。”
    她的话语轻柔，还有些无奈，叫人听得，也是只能叹息。
    莫都统恶狠狠的挥舞了一下拳头，“娘娘，禁卫军也是能打仗的，定会遵循娘娘的命令！”
    不知不觉中，就连莫都统也把希望寄予柳浅浅的身上。
    这话说的，好像理所当然一般。
    “娘娘，下雨了。”
    廖言的视线转向营帐外面，他的话音落下，淅淅沥沥的雨水才倾泻而下，不大，却足以饶人了。
    滴滴答答，敲落在营帐上面。
    都说夏日雨急，来的也是突然。
    柳浅浅忽而一笑，“瞧，本宫的运道还是好的。”
    确实是好的，铁骑将士们席地而坐，连营帐都没有搭起来，显然是准备休息一夜，天一亮就要全线进攻了。
    结果下雨了。
    这雨一时半会也不会停的样子，天空中偶尔还会闪过一抹亮光，紧随而来的雷声炸响。
    “明日一早，本宫亲自做战前动员。”
    莫都统的眼睛亮了起来。
    辽城铁骑们席地而坐，任凭天上的雨水打在各自的脸颊上，没有人抱怨也没有人叹息。
    郭满将军亦是没有说话，只是在第一滴雨水落在他手心的时候，稍稍皱了一下眉头。
    众人都是沉默之时，却有一个声音格外的醒目。
    乔建元好似笑了，笑的还有些高兴。
    桑沙本来就离他不远，听见声响就朝乔建元看了过去。
    只见乔建元此刻总算是缓过了神一般，招呼人给自己打起了伞，还将脚上染泥的靴子往雨水下面伸。
    两只手更是一刻不停的互相搓着，偶尔还捧了一把水，抹在自己的脸上。
    嘴里还是喃喃着，“总算下雨了，总算可以把脸洗一下了，这两日赶路的风尘和污泥，真是受够了。”
    乔建元的话语没有避讳人的意思，说的还算大声。
    桑沙狠狠的把手指插进了被雨水打湿的泥地里，强硬的忍着自己的怒气，他生怕自己下一秒就冲上给乔建元一记耳光。
    “啪！”
    一声响亮的拍击声，桑沙明显愣了一下。
    谁？
    什么声音？
    他有些错愕的抬起头，脸颊上的错愕渐渐变成了肃然。
    乔建元真的被打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还不轻，狠狠的抽在他的脸上，乔建元的身子也向旁边倾倒了下去。
    而动手的人，是郭满将军。
    郭满将军的眼神肃然，手掌垂落在自己的身侧。
    替乔建元打伞的亲卫被他的眼神吓得节节后退，根本不敢伸手去扶乔建元。
    乔建元显然也没有料到这样的事情，整个人处在一个呆滞的状态，尤其是他看清了动手的人是郭满将军之后，眼里的神色更加复杂起来。
    “郭满将军……”
    他的声音还有些囫囵吞枣一般，含糊不清，可见郭满将军这一记耳光的力道之大。
    “你请命，要带三万铁骑拿下瑶山，是为一己私欲，此为一罪。”
    “你罔顾军法，好大喜功，莽撞赶路，而中了敌人的陷阱，此为二罪。”
    “你藐视人命，处处只论自己，只论军功……”
    “乔建元！”
    郭满将军瞬间拔高了音量，喊声响彻了这一片铁骑营地，“你知道你害死了多少本将的兄弟吗！？”
    此刻，辽城铁骑的将士们早已听闻了这一次的损伤，几乎折了他们四分之一的人。
    听见郭满将军的话，一个个的神色也是变得哀悼。
    “本将听闻你踩上第一个陷阱，不仅不作排查，还继续赶路时，本将命令剩余五万铁骑加速赶往此地，否则……桑沙如何能从马蹄底下给你救出来？！”
    郭满将军的手臂都有些颤抖，指着天上不断落下的雨水。
    “天降雨露，雷声不断，今夜又有几个辽城铁骑能安眠？”
    “此时此刻，你竟然还只顾自己，清洗靴子？”
    “本将就是现在斩了你！也是应当的！”
    像是气急，话音落下，郭满猛的抽出身侧的佩剑，就要朝乔建元劈砍下去。
    兵刃相交，“叮”的一声。
    “将军！”
    桑沙连忙冲了上来，以剑鞘之声去挡住了郭满将军的长剑，“将军，不可，他……”
    “他是……乔城王的人。”
    话语里满是不甘。
    郭满将军一个反手，长剑也是入了鞘。
    “是乔城王的人，更应该谨言慎行！不是会挥两下令旗，就能统帅辽城铁骑的！你最好认清楚！”
    乔建元第一次见到郭满将军出现别的情绪，往日里他总是沉着一张脸，话不投机，两人也没有什么交流。
    如今看着他冒火的眼睛，他不住的瑟瑟发抖。
    整个人更是狼狈的扑倒在泥地里，才刚刚冲刷掉泥土的一只靴子飞的老远，另一只，反而在泥潭里陷得更深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郭满将军一眼都没有再看他们，而是缓缓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盘腿坐了下去。
    任凭雨水把他的被褥打湿，他也没有再动一下。
    宛若老僧入定一般，叫人不敢直视。
    桑沙看了泥地里的乔建元一眼，更是难掩脸上的不屑，直接唾了一口，落到了他的身上。
    乔建元这一次是彻底哑了声，平日里他和桑沙的争斗再激烈，郭满将军都是冷眼旁观，不仅没有偏帮，甚至有时候还会喝止桑沙。
    这一次……
    乔建元害怕了，他趴在泥地里，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招惹了郭满将军的怒火。
    辽城铁骑的将士们却是各自转开了视线，对于他们来说，郭满将军，这是在给他们出气啊。
    雨下了整夜，他们也坐了整夜。
    到了晨光微熙的时候，雨也停了，只不过他们身上的衣服还在滴着水。
    偶尔一两声咳嗽从营地中间传出，众人沉默极了，各自起身，拧干衣服上的积水，替马匹整理铁甲，擦拭各自的兵刃。
    一切，井然有序。
    郭满再一次睁开眼时，离得近的将士们都不自觉打了一个冷颤。
    杀气……
    这便是将军该有的气势。
    谁都没有去看地上趴着的那个身影，他趴了一夜，此刻早就被泥水糊满了全身，整个人厚重极了。
    这一夜，柳浅浅本想故技重施，再依次鸣响战鼓，分散敌军的注意力，不过雷雨阵阵，倒是省了她的功夫。
    边翼的骚扰，往来的弓手，统统都被郭满下令化解了。
    到了后半夜，柳浅浅索性将禁卫将士们都是招了回来，吩咐众人好好休息一番。
    该来的总会来的。
    柳浅浅站在山间，轻轻扯了一下肩膀上的外披，将自己裹的暖和。
    “走吧，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