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要进寝宫的宫人，若是没有瞧见异常，主动落下一只胳膊，也算小惩大戒吧。”
    柳浅浅的话语轻柔，就连语气也再寻常不过。
    可是太后确实不自觉的跳了两下眼皮，落下一只胳膊？可是真敢说。
    就连一旁候着的宫人，原本的跃跃欲试也是消散了大半。
    后宫秘辛，显然是要命去换的。
    大部分的宫人可不打算把命交代在这儿。
    柳浅浅漫不经心的低下头，轻轻拉扯着垂落的衣袖，一点儿也没有催促的意思。
    许婉仪也是皱了眉头，“皇贵妃娘娘如此，哪里还有宫人胆敢进到昭和宫的寝宫里去看上一二？”
    柳浅浅微微一笑，“嚼起舌根，可不见他们没有胆子。”
    如此僵持，最终还是太后落了话柄，“传话的也是你们，如今婉皇贵妃松口了，可有人愿意进屋一看？”
    太后的话语落下，云昭仪又是跟了一句，“到底是婉皇贵妃的寝宫，若是没有问题，小惩大戒也是应该的，可是……”
    最后两个字咬在齿间，没有说话，可是也叫人明白其中未完的含义。
    可是若是有些什么不尽如人意的地方，被宫人瞧见了，又或者……在寝宫里找到了成公公的身影，那太后坐镇，惩的是谁，可就不好说了。
    许婉仪宛若被云昭仪的话语点醒，语气里也是多了些许兴奋，“是了，成公公说是换衣裳，这会儿也不知道换去哪儿了。”
    两人一唱一和，一旁的宫人眼神变了又变。
    当即其中便有一人站了出来，“奴才愿往。”
    柳浅浅听见他的声音，脸上的笑意亦是不见，“如此气魄，可惜，不是用在征战的帐前。”
    周阁老和庄大人等人，听到此刻，才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
    前方战事连连，后宫却因为这种乌泱泱的事情，劳师动众。
    太后一尘不变的面色，总算有些变动，魏嬷嬷在一旁也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宫人面上也是有些愧色，只不过衣袖沉重，也不知道里面摆了多少银票，脸上的愧色也只不过是一闪而过。
    有了一人领头，很快他的身边又是站出了几个宫人。
    云昭仪慢悠悠的抚平了被她抓皱的衣摆，脸上的神情也是变得恬静。
    “流萤。”
    柳浅浅唤了一声，几个宫人的脸色大变，好像听到了什么骇人的名字。
    流萤自左向右往前一步，目光凌厉的扫过这几个宫人，随即应了声，“主子，奴婢在。”
    柳浅浅亦像是欣赏够了他们的慌乱，这才抬起手臂。
    流萤连忙上前，伸手搀扶。
    柳浅浅轻轻搭在流萤的手背上，慢悠悠的说道，“把路给他们让开吧。”
    流萤眼底情绪莫名，好像对这一刻也是久候多时了，根本没有迟疑，便是应了声。
    不止是她，其他一些留在院落里的昭和宫的宫人，都是自觉的退后了半步，将寝宫门口的路全数让了出来。
    太后眼底情绪莫名，却还是在魏嬷嬷上前询问时，轻轻点了下头。
    魏嬷嬷明白太后的意思，看着一旁“视死如归”的几个宫人，亦是点了点头。
    几个宫人不再迟疑，当即就朝着寝宫里走去。
    宫门打开的很顺利，云昭仪和许婉仪皆是抬眼朝着门口看去，难掩脸上的紧张。
    几个宫人很快消失在寝宫门口，徒留两扇宫门大开。
    院落里静悄悄的，而寝宫里也没有丝毫的声响。
    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婉仪脸颊上渐渐多了一丝烦扰的神色，就连云昭仪也是几次三番的抬头朝着门口看去。
    忽而一声轻笑，众人抬头看去，只见柳浅浅一双眼眸明亮，映照着天际的一抹光亮，一双眸子落在云昭仪身上，似笑非笑，“云昭仪怎么看着，有些心神不宁的？”
    谁也没有想到，柳浅浅会忽然点云昭仪的名字。
    就连云昭仪也是明显一愣，“皇贵妃娘娘，臣妾只是为娘娘担忧而已……”
    “如此，”柳浅浅也只是笑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就再没有说其他的话了。
    云昭仪却像是准备了许多了说辞，却无法吐露一般，眼神也是闪避了几下。
    正在这时，进到寝宫里的几个宫人，确实依序无声的退了出来。
    脚步飞快，最后面的那个宫人甚至还被门槛绊了一下，整个屁股摔到了地上。
    偏偏他好似咬住了牙根，一个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云昭仪的目光始终盯着最后面的人，可是等了半天，再无声响。
    她不自觉的站起，又惊觉自己的举动怪异，重新坐回了椅子里。
    许婉仪此刻也有些失态，无声的喃喃了一句话。
    太后见此，虽然没有说话，可是询问的意思鲜明。
    柳浅浅莞尔一笑，“许婉仪，你是不是很奇怪，明明是你们的人，亲手将成公公送到本宫屋里的，怎么……人不见了？”
    许婉仪不由大惊失色，当即站起了身体，“皇贵妃娘娘，您……您在胡说什么呢？妾怎么会将成公公送到您寝宫里……”
    柳浅浅眉梢一扬，“不是你，所以——云昭仪？”
    云昭仪见柳浅浅点了许婉仪的名字，紧接着目光就落在她的身上，心头有了防备，脸上的神情也不算太过突兀，“皇贵妃娘娘哪里的话，就算有天大的胆子，臣妾不敢坐构陷娘娘的事情。”
    柳浅浅听见云昭仪的话，微微一笑，转而却是看向此刻跪在寝宫门前的几个宫人，“你们几个，可是看清了？”
    几人齐声叩头，“看清了。”
    柳浅浅一笑，又问，“里头可有旁人？”
    几个宫人一时哑了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没有一个回答柳浅浅的话。
    柳浅浅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又问了一遍，“你们几个，连卸下一只胳膊都不怕，怎么这会儿，连话都不回了？本宫问你们，屋里可有旁人？”
    其中一个宫人用力摇了摇头。
    中间的宫人却颤颤巍巍的点了头，声音轻如蚊虫，“有……有……”
    再旁边的宫人，看看摇头的，再看看点头的，猛的就一头磕在了石阶上，“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如此反应，倒是把太后等人看得有些不解。
    “来人，把成公公带上来吧。”
    柳浅浅又是瞧了他们几眼，也是没了耐心。
    很快，就有两个禁卫拖着身着里衣的成公公走到了院落里。
    云昭仪看着成公公的衣着，眼底闪过一道亮光。
    柳浅浅迎着太后猜忌的目光，又是一声娇嗔，“成公公如此衣着在昭和宫里找到，皇上再不出来，臣妾可真就百口莫辩了。”
    皇上！？
    众人大惊，周阁老和庄大人对视一眼，双双领着朝臣叩拜了下去。
    太后亦是从座椅上站起了身，一双眼睛狐疑的看着大开的两扇宫门。
    云昭仪和许婉仪等人更是难掩眼底的惊骇，纷纷随着太后，站起了身，眼睛都是一刻不停的盯着寝宫的方向。
    咯吱一声，原本大开的门板又敞开了一些，远远看去，门板上多了一只关节分明的手掌。
    紧接着是一道修长的身影。
    暗色的龙袍，刺绣的龙纹，烨烨生辉，叫人不敢直视。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