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
    “周嫔娘娘登上高台，代皇上，开坛祭礼！”
    这句话，就好像一块巨石，砸入了湖心。
    涟漪阵阵，议论纷纷。
    周阁老巍然不动的神情却在这一刻彻底瓦解，他猛地转过头，看向宫妃的方向。
    庄大人也是略显震惊，原本站在周阁老身侧的他，不自觉的退后了半步，拉开了与周阁老之间的距离。
    其余朝臣也是议论纷纷，尤其是平日里与周阁老政见不合的几人，早就交换了“了然”的目光。
    沈明非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嗓音亦是浑厚，虽然他竭尽全力压低自己的声音，可是还是让旁人听了个清楚，“荒唐！真是荒唐，金秋大典，再不济，哪里就能轮到一个嫔来代宫礼？”
    经过前几日昭和宫的事情，御史们如今对沈明非的眼光颇为佩服。
    他开了口，一旁的御史便是顺着他话说道，“饶是李妃，倒也罢了。”
    字字句句，都是对周嫔代礼的不满。
    周阁老震惊过后，脸颊上忽然多了一抹苦笑，随后再次闭上了眼，情绪内敛，不露分毫。
    周嫔？
    后宫的嫔妃们听见房大人的话语，一时间不论是平日里隐藏情绪多好的人，都是无法控制脸上的表情，尤其是脖子的力道。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周嫔。
    李妃此刻才明白，方才周嫔嘴角的那个笑意，当即将五指收拢，扣进了掌心里。
    代皇上行宫礼，除了中宫皇后，旁人哪敢染指？
    之所以众人默认了婉皇贵妃代礼，便是默认了她的皇后之位。
    “李姐姐，这回，妹妹好像得先走一步了，晚些……”周嫔丝毫不顾宫妃的注视和打量的目光，自顾自地看向李妃，“晚些若是得空，再与姐姐细说，可好？”
    李妃清冷的神情也有片刻的变化，周嫔瞧见了，笑容更深了。
    如今，周嫔却带着笑意，一步一步地走上高台。
    总不能，叫周嫔也压她一头吧？
    可是祭奠大礼，无人可断。
    就这样，周嫔昂首挺胸，在所有朝臣和宫妃的注视中，一步又一步的走上高台。
    也是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她的身上。
    周嫔从前不懂，权势在身该是什么样的感受，可是这一刻，她的眼神里也是多了些从前没有的情绪。
    房大人看着周嫔一点又一点地走进，缓缓抬手，低着头递出手中点燃的三支香。
    青烟袅袅，徐徐飘然，又在半空被突如其来的风吹散。
    直到这一刻，还有不少人看着停满轿辇的宫道，期待着婉皇贵妃能够赶到。
    周嫔从房大人手中接过了三支香，走到宽大的青铜香炉之前。
    “一拜东方，五谷丰登；
    二拜南方，风调雨顺；
    三拜西方，万民安居；
    四拜北方，国运昌隆。”
    房大人的声音从高台上传出，周嫔面向鼎炉拜了四方，宫装繁重，她不敢拜的过深，生怕发顶厚重的珠坠掉落，动作慢了许多。
    房大人微微皱眉，却还是耐着性子，等她拜了四方，才用力撩开衣袍，单膝跪地，“请周嫔祭香，开坛！”
    随着房大人跪下，朝中的文武大臣尽管迟疑，可还是依序跪下。
    李妃的手心几乎也要掐出印子来，叫她给周嫔跪下？
    纵使她再不愿意，大典之上，也是无能为力的。
    玲珑小心翼翼的扯了一下李妃的衣袖，“主子……”
    李妃听见声响，眼眸一闭，浑身轻颤，就这么颤颤巍巍的曲起膝盖，贴到地上，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膝盖前的半寸土地，好似再也挪不开一般。
    其余宫妃见李妃跪下，也是紧随其后。
    周嫔本该在此刻将香插入鼎炉，可是她仿佛听见身后的声响，不自觉的转回了头。
    高台之下，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
    跪在了她的面前。
    周嫔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随即高高的扬起，竟是享受起了此刻的尊崇。
    房大人似是察觉到周嫔的动作停顿，又是紧了紧眉，又是催促道，“请周嫔祭香开坛，莫要误了时辰。”
    周嫔如今站在高处，没有了半点谦卑，竟是一眼落在房大人身上，“本宫知道。”
    她不急不缓的走上前，恨不得这个时刻可以再久一些，随即将手中的三炷香缓缓插入鼎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房大人起了一头，所有人都在此刻齐声高呼。
    周嫔代礼已成定局，接下来的流程倒是简单了起来。
    就在周嫔走下高台时，在内务府的宫人指引之下，周嫔的轿辇俨然越过了李妃的那一顶，走到了整个宫道的最前面。
    冗长的仪仗缓缓朝着宫外而去，朝臣们亦是纷纷跟上了脚步，官职大的一些也有马车早早的候在旁边。
    好几个大臣纷纷走到周阁老身后，含糊其辞，却也是恭喜的话。
    周阁老更是毫不迟疑，句句推诿，他看向庄夏。
    却发现庄夏站在十步开外，平静地看着他和他身遭的官员，没有说话，仿佛是看到周阁老的目光，庄大人只是礼节性地点了下头，而后转身朝着为他备好的马车走去。
    周阁老瞧见了，也是无言，抬手拨开似是而非的那些官员，也是走向为他备好的马车。
    金陵城西边有一处农田，耕种五谷，因气候和地理的原因，只有其中两谷可以丰收，其余的谷苗簌簌，却是不见成熟的。
    周嫔随着宫人的指引，缓缓走到谷田之中。
    禁卫军的将士们早早地错落在谷田各处，而他们身后，就是早就围的水泄不通的金陵城百姓了。
    京兆应付的陈大人看见周嫔，也是诧异，内务府的公公快步走到陈大人身侧，附耳低语了几句之后，陈梁栋皱了下眉，却很快藏起了情绪。
    他领着金陵城的父母官走上前去，“微臣参见周嫔娘娘。”
    其后官员亦是随着他叩拜，“参见周嫔娘娘。”
    周嫔娘娘？
    金陵城的百姓听见这个名字也是微微一愣，皇上不在宫里，代礼之人难道不该是谪仙一般的婉皇贵妃吗？周嫔……又是谁？
    百姓之中也有不少博学多闻的人，很快，“周阁老之女”五个字就在百姓当中传开了。
    周阁老是谁，当朝宰辅。
    那他的女儿既为宫妃，又要代皇上行宫礼，其中深意，众人都是纷纷小声议论着。
    周嫔偶尔听见百姓的议论，脸上的笑意也是更审。
    “婉皇贵妃呢？为什么不是婉皇贵妃？”
    一个稚嫩又清脆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童言无忌，可是单薄的一句话，也是让周嫔暗自黑了脸。
    还不等她反应，只听那个孩子又是大声道，“姥爷说过，不是仙子娘娘祈福，大胤是要遭难的……”
    一旁的大婶急忙捂住了孩子的嘴，脸上羞愧发红，拉扯着这个孩子就要往人群里退。
    房大人看了一眼出声的方向，仍是神色不变，“请周嫔娘娘采摘稻穗，为大胤祈福，为百姓祈福，愿来年五谷丰登，百姓安居。”
    周嫔强忍着心底的一丝不悦，点了点头。
    正当她缓缓低头，伸手要去够那株稻穗之时。
    马蹄声由远及近！
    “急报！！”
    “西齐撕毁条约，起兵来犯久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