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命比纸薄
作者:一枝雪v   转香壶最新章节     
    料定老爷在书房,房子施再次去见老爷,打算将“面见宫中苏大人,以银谋官”的想法告诉他,并趁此打探一下老爷的意思。
    走到书房门外,从门缝里往里瞧去,果然见老爷正坐在书案前。
    他拍拍虚掩的门,听到里面喊“进来”,房子施走了进去。
    房老爷抬眼望了他一下,又低头看书案上的一幅字。三爷在对面一张椅子上坐下,开口道:“爹,您前些日安排的去见见宫中新到的苏大人,我已经去过了。”
    “有何情况?”老爷放下手中的字,甚是关心。
    “听来,那苏大人现在是皇帝身边的新宠,常常有机会面见皇上,苏大人讲,今年我们的鸳鸯转香壶呈送进贡,他自会多多美言…….”
    “那也得先是,我们这把壶做好喽,”房老爷打断他的话说道。
    “是,但这苏大人的话却不可小觑。他要是能在皇上身边,多替房家美言几句,可胜比其他人说一万句呢。”三爷说道。
    房老爷没有回应。
    房子施知道,爹并不排斥他这样讲,更何况,他讲的也的确有一定的道理。于是斗胆又讲:“这苏大人同我讲,我们房家,一直以来都是以壶为贵,以壶来庇护房家,但这把壶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假如……我们房家有人在宫中求得一官半职,那样,才算是有了真正的庇护。”
    “什么意思?”或许,房老爷并没有听明白三爷想要表达的真正意思,于是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爹,我想去求个一官半职,好为房家名声之外,再出一份力,也称得上是添砖加瓦,锦上添花吧。”
    “你能加什么砖瓦?添什么锦花?”房老爷显然不太认同房子施的话。
    三爷知道,爹其实对自己一直有所偏见。
    从年年安排采石就能看出,他认可二哥的城府,做事周全;相信四弟的踏实,厚道稳重,却独独对他这份自以为的聪明,处处显得不认可不支持,甚至有时还会有毫不客气的打击。
    但,那又怎样呢?三爷房子施可不想这样过。
    他斗胆又讲:“苏大人有这样的意思,只要我拿的银两足够诚意,他可以拉我一把。”说完,他仔细留意爹的表情。但那张脸,似乎任何表情都没有,仍旧在低头看字。
    三爷心想,这下没戏了,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老爷不支持他这种做法,断然也不会给他银子来。
    过了一会儿,房老爷开口道:“老三,我知道你头脑灵活,不安于房家目前这份技艺,期望有大出息,爹也希望我们房家出来这样的人,也好在这技艺之上,再多一份光耀门楣的事。但爹活了这么一把年纪,也活清楚了一些事情。但凡事情都有定数,讨巧钻营的事多不长久。今日你有这份心思去讨教苏大人,可知他为你求得是什么官职?你能胜任什么?”
    房老爷没有再言,挥挥手对三爷讲:“回去吧,细细想想。”
    房子施退了出来。
    清早,阳光升起的特别早。
    房总管开大门时,隐隐听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和马脖子上的铃铛声。他伸头往街角深处望了望,并没有看到什么。
    这个时候,街上的多数店铺还未开张,空落落的大街上,只有几个赶路的急行人。
    房仲想要关上门,却分明又觉得,那马蹄声愈来愈近。
    他索性站定了,望着街角深处。
    “该不会是二爷他们回来了吧?”房仲心想,伸头又望。远远望见街角处有一辆马车奔驰而来,距离太远,房仲没看清楚,就在他揉眼睛再细打量时,那辆马车并随后面的几辆马车已经奔驰到大门前。
    果然,正是二爷他们归来的马车。
    马车在大门前落定,二爷房子德从马车上走下来,随后四爷、景怖等,一并都从马车上走下来。
    房仲忙赶上前去:“爷,你们回来啦。”二爷向他道好,随后吩咐拉石的马车先将瓷石放到制坯坊去,一行人随后走进大门,房仲则是一路小跑着去通知老爷。
    听说他们回来了,家里各房丫鬟小子们都往大院里瞧。
    二奶奶和重山,早已等候在大院中。看到走过来的二爷,二奶奶走上前,轻轻用住二爷的胳膊。
    三爷看到二哥和四弟,走上前喊了一句:“二哥,四弟,你们回来了,一路辛苦了。”
    三爷家的小儿子景初,听到院中车马铃声,人声鼎沸,他呲溜一下从被窝里窜出来,光着小屁股脚丫子就跑到地上去,掀起门帘子往外看。
    三奶奶正对镜梳妆,听到响声往后一看,这春寒料峭的清晨,二小子竟然光着屁股脚丫子往外走,一时火起,走到景初的背后,朝他屁股上啪啪啪拍了两个响亮的巴掌。
    小孩子正专心看外面的人和风景,哪承想屁股上遭受了从天而降的巴掌。
    他哇的一声哭起来。
    三奶奶不管他,径自又坐到镜前涂画。
    听到哭声,站在人群中看热闹的春晓,快步往三房院走来,她看到景初光着屁股在门口抹眼泪,屁股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春晓赶忙拉着他走回屋里去,将他放在被窝里用被子围好,说道:“先暖暖,等下我给你穿衣服起来。”
    “还有柴火烤的棉衣穿吗?烤过后的衣服穿起来,真舒服。”景初对她笑道。
    春晓望着他,笑笑,轻拍他先暖和一会儿。
    三奶奶在旁边倒听见了柴火烤衣服,走过来问蜷缩在被窝中的景初,是怎么回事,并竖眉瞄了春晓一眼。
    春晓知道三奶奶爱鸡蛋里挑骨头,想是今日看到她也跑去看外面的热闹,又心生不快。
    春晓不想同她过多计较,轻声说道:“景初有一天不小心浇湿了裤子,我给他用柴火烤了一下。”
    “怎么……我不知道这件事?”三奶奶问。
    “想着是件小事,就没有汇报给三奶奶。”春晓答。
    “小事?你以为这件事小吗?要是景初着了风寒,生了病,这还是小事吗?你不是因为这事小就不告知我,你是压根就没把我放在眼里,整日里心高气傲的,你的眼里还有谁?”三奶奶怒气冲冲。
    这种无理抢白,春晓早已见怪不怪,她曾告诫自己,忍,忍下去。
    除了隐忍,她没有更好的选择。
    在二爷和四爷归来的日子,春晓也不想不识趣的,给这院中添加不快。
    她闭着嘴,没有说话,只是又细心的给景初拉拉被角。
    三奶奶抬眼瞧见今天的春晓,倒穿的花红柳绿。
    一件玫红色的布裙,套在淑雅的衣服外面,显得格外惹眼。
    她冷嘲热讽:“今天怎么穿成这样了?想起穿给谁看的吧?天生低贱的命,总还想着攀高枝不成?”
    三奶奶话越讲越难听,像一根根针,扎到春晓那颗脆弱但又要强的心上。
    她欲哭,但却无泪。
    除了隐忍,她还能做点什么呢?
    在这三房院里,春晓将自己放到卑微之处,一低再低,可为何还是整日里被人这样凌辱践踏?难道这就是我春晓生下来的命吗?
    她实在听不下去了,哭着跑出屋子。
    房家大院里,房老爷已经出来,正同二爷、四爷说着什么。
    旁边大爷、二奶奶和重山、四奶奶及一双儿女站在一旁,三爷也在其内。
    春晓急忙忙掀开帘子,恨不得一步跑到那个,自己在房家仅有的一席之地。
    那个属于她的床,这是唯一、唯一属于她的地方了。
    在她急冲冲跑出来的时候,她看到一院子的人,脚步慢了下来,装作若无其事,低头轻轻走过去。
    但三爷听到了响动,回头望时,瞧见春晓泛红饱含泪水的一双眼。
    二爷要带着老爷去看看那批石头,他们朝制坯坊走去。三爷回到三房院来。
    三奶奶正在给景初穿衣服,看到三爷走进来,问:“二哥他们回来了?”
    房子施嗯了一声,问道:“刚才春晓怎么了?急匆匆从这跑出去?”
    “哎哟,三爷倒关心起她来了?我都没见着你认真观察过我呢。就请三爷您现在瞧瞧,我今天美吗?”
    三爷显然没有耐心:“不要瞎扯其它的,问你话呢!”
    见三爷一点耐心都不给自己,三奶奶心中一阵来气,索性不回答他,也不去看他。
    那景初见娘没有吭声,大声向他爹说道:“我娘欺负春晓。”
    三奶奶听到此,抬手照他头上又是一巴掌,小孩子吓得一把抱头蹲了下去。
    “白眼狼,你倒学会吃里扒外了!”三奶奶朝他吼道。
    “别整天对人横眉冷对的,我看那春晓,做事还算细心踏实。也没有多余的事,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三爷在一旁说道。
    “呦呵,连你都说起她的好话来啦?那这所有的坏都往我身上倒了?你是什么头脑,你那凡眉俗眼的,能瞧见多少个她的小心思?
    告诉你,女人的心事,永远都只有女人能看得出来,你们男人,眼里面有什么?无非是瞧见这个艳那个媚,而心里面的东西,女人看起来呀,永远比男人在行!”
    说着,三奶奶朝三爷笑道:“你瞧见春晓的心思了吗?”
    见三爷没有答话。她就接着说:“春晓那丫头,心气大着呢,家里面这么些年轻小子的,她可是一个都瞧不上,她倒是看上房管家了。”
    “房叔?”三爷问。
    “不可能吧?房叔可是同我爹年纪相仿,一把年纪的人了,她一个黄花姑娘怎么瞧得上?”
    “这,你就没有参透女人的心思吧?”三奶奶一脸的不屑。
    “难道你就没听说过?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这里面的红妆,还给苍苍白发郎生了一双儿女呢。”说到这里,三奶奶捂嘴笑了。
    她又说道:“当然,我的意思不在此,我是说,那春晓能瞧上房管家,这心思不一般,别瞧她整天日低眉顺眼,看着像是在我这里逆来顺受,她心气可高着呢……想来呀,我们家老爷现在是清心寡欲,假若不是这样,她说不定……弃了大管家的打算直奔老爷而去了呢………..”
    “你这又是在瞎扯什么?让别人听见了成何体统?”三爷怒了。
    三奶奶捂嘴偷笑,但也不敢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