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洛梓和梁远波此时已经完全无视了张乾乾和王诗雨，两人一个骄傲的浅笑着开心吃喝，一个在一旁伺候同时内心窃喜，但两人面色中挂着的更像是完成正义使命之后的自豪。
    王诗雨则是已经因为委屈和恼怒眼中含起了泪花，冯沐阳更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态，时不时自饮一杯。
    就在这时，包房的门被服务员打开，齐厚才兴冲冲地进屋向张乾乾走来。冯家兄妹和梁远波只当是张乾乾叫来结账的手下，瞥了一眼便没理会。齐厚才倒也没敢计较，坐在王诗雨身旁的位置笑道，
    “少爷，过来吃饭怎么没说一声，我好提前安排。”
    王诗雨见是张乾乾的熟人，便挤出微笑点头示意。冯沐阳则是瞬间心生戒备，但是脸上毫无表露。齐厚才谦卑的向王诗雨点头回礼，趁着服务员添餐具时环视了一周，面色诧异地看向张乾乾。张乾乾吐出口中的鱼刺，盯着桌上的菜淡淡说道，
    “老齐，介绍一下，挨着你的，王诗雨，我女朋友。那边儿的是梁远波，刘长瑜厅长的外甥，挨着他的是他女朋友。我旁边主座上这位，万神殿准尉冯沐阳大人，万神殿直沽地区的话事人，刚还说准备让我明天喝西北风呢。你跟准尉大人做个自我介绍吧。”
    齐厚才盯着冯沐阳，面色阴冷，
    “准尉大人，幸会了。鄙人齐厚才，万神殿三星上将，柱州分殿殿主。”
    冯沐阳闻言，全身一个冷颤，手中的筷子落在桌上。他起身走到齐厚才座位旁单膝跪地，战战兢兢道，
    “小人冯沐阳，万神殿幽州分殿准尉，参见齐殿主。”
    冯洛梓和梁远波已经呆在原地，特别是梁远波，冷汗袭身止不住的筛糠。齐厚才怒视着冯沐阳，刚要动手，张乾乾干咳了一声，
    “老齐，先吃饭吧，叫你来是吃饭的。”
    齐厚才瞬间转怒为喜，双手端杯道，
    “少爷，弟妹，我这来晚了，自罚一杯。”
    说着，齐厚才就要干杯，张乾乾伸手拦住他，又示意王诗雨端起了酒杯，
    “自己人哪儿那么多事儿，一起来吧。”
    “好好好，来，干了。”齐厚才笑着，和二人碰杯后一饮而尽。
    随后三人旁若无人般开始吃喝，地上的冯沐阳很快就汗流浃背，也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硬撑着坐在餐桌旁的冯洛梓和梁远波一动不敢动，甚至不敢看桌上三人一眼。好在三人没多久便酒足饭饱了，张乾乾拍了拍肚子，对齐厚才笑道，
    “哪天找个机会再请你吧，明儿还得上课，就不多陪了。”
    “等你有时间，我来安排，你屈尊叫我声哥哥，我哪能让你请呢。”齐厚才赔着笑脸道。
    “行，自家人怎么都好说。那咱们撤吧。”
    张乾乾说完，三人起身，服务员拿来三人的外衣，齐厚才瞥了地上一眼，笑道，
    “那少爷和弟妹先撤，我清理下卫生。”
    “算了，这哥们儿是我女朋友的同学，刚才喝多了，估计这会儿差不多也醒酒了。咱走咱的，饭钱还得他们结呢。”
    张乾乾轻笑着，一手挽着王诗雨，一手搭着齐厚才的肩向屋外走去。包房门再关闭前，三人身后传来了冯沐阳瘫倒在地的声音。
    三人到了楼下，齐厚才坚持先送张乾乾和王诗雨离开，两人便没客气，驱车离开了。
    张乾乾开着车，副驾座位上王诗雨瘪着嘴抹着眼泪，
    “宝贝，对不起，我不该带你来的。”
    “行了，你要自个儿来估计今儿晚上都回不了家了吧？”他打趣道。
    “说什么呢，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啊。”她看了他一眼，抽泣起来。
    “我哪儿是不信你啊，我是不相信那臭傻逼。”他无奈笑道。
    “那你干嘛不让姓齐的打死他？”
    “小姑娘，不要那么大的戾气，你现在气头儿上才这么想。我要是真让老齐动了手，你以后还能睡踏实觉么？他们仨只是傻缺，还算不上什么坏人，教训一下也就收敛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我也得积点儿德。”
    张乾乾故意玩味的说着，尽量让王诗雨放松下来。果真，她心头一暖，露出些许笑意，
    “你不会是看上洛梓了吧，所以才不想对冯沐阳动手。”
    张乾乾深深瞥了她一眼，无奈笑道，
    “我看上她哪儿啊？我要跟她在一块儿了，不定哪天夜里她就得给我杀了。”
    “看上她咪大呗，你肯定是看过了。喜欢吧？”她嗔怨道，醋意满满。
    “我挤兑她的话你也信？我们俩多大仇怨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不管，你晚上陪我睡，我比她还大。”她心满意足，瘪着嘴威胁道。
    “你不让我陪都不行，好家伙，给我拉情敌的饭桌儿上，看回家我怎么收拾你。”
    他假意吃醋，这才逗得她喜笑颜开。她侧着身子，乖巧地贴近他，泪眼朦胧中带着深情，
    “主人，我永远都是你的乖狗狗，好不好？”
    张乾乾宠溺的摸着她的头，在她额头亲了一口，
    “这冰天雪地的，你再跟我起腻，咱俩这辈子就真永远了。”
    她嬉笑一声，乖乖坐正。
    两人回到家时其他人已经各自回屋准备休息，这倒也省得王诗雨再去和别人解释自己哭红的眼睛。她刚去卫生间卸妆，张乾乾的手机响起，他掏出手机见是陌生号码，犹豫了几秒才按了接听键，
    “哪位？”
    “是我，冯洛梓。”电话那头声音凄切。
    “干嘛？”张乾乾向卫生间看了一眼，调低了手机声音。
    “你能放过我哥和远波么？你让我做什么都行，真的。我哥进入万神殿很不容易，他不能没了这份工作。远波也没有恶意，只是看不惯栀子和......总之，他们真的从本心来讲并不是恶意针对你的。你有什么不爽的地方可以冲我来，你想打想骂都可以，我求求你了，放过他们。”
    “无所谓，我不介意，你们该干嘛就干嘛，跟我没关系，别招我跟我身边儿人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张乾乾，我都求你了，你就放过他们吧。我陪你来轮台的路上你都看过我......看过我......反正，只要你能放过我哥和远波，我可以让你再......你提什么要求都行，我都答应。”冯洛梓像是慌不择言，却又透着羞怯。
    “我没兴趣，咱们只当从没认识过。就这样儿，挂了吧。”
    张乾乾冷哼一声，把手机静音后扔在了床头。王诗雨此时卸完妆从卫生间出来，
    “这么晚了还有人找你啊？”
    “老齐，问到没到家呢。”张乾乾浅笑着回道。
    “这人对你还真是客气，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么硬的后台呢。”她走过来，搭着他的肩。
    “他不算后台，他们老大是我爷爷的一个师侄，其实也没什么往来，只是算起来有点儿人情罢了。”
    “他的老大，万神殿总殿的大人物？天啊，宝贝你可真是藏得很深啊。这要是让冯沐阳他们知道了，估计吓都要吓死了吧。”王诗雨惊得直捂嘴。
    “大人物又不是给咱们打杂的，人家怎么会太在意咱们呢，顶多就是真遇上事儿了有个求救的地方，还能什么屁事儿都麻烦大人物啊。”他搂着她的腰，无奈道。
    “那倒也是，不过有这层关系在，连齐殿主都对你恭敬有加，这就不得了了。总之，我的男人还是非常棒的。”她笑着，满目含情。
    “棒棒棒，现在就让你吃我一棒！”
    张乾乾说着，双手托着她的臀部将她抱进了怀里。她搂着他的脖子，咬着唇边低头含情脉脉，
    “主人，我们去洗澡好么？”
    他笑而不语，抱着他走进卫生间。
    数日之后，圣诞节来临。轮台大学再次和柱州师大联办了文艺演出，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演出是开放式的，得到消息的众人磨着张乾乾和上官栀子一起去学校观看演出，于是两人便带着家里的人一起到了礼堂。
    第一次参与这么热闹的场面，小武自是兴奋异常。为了不引起周围人的关注，张辰璐一直把他揽在怀里，周围人也就以为这是哪个年轻漂亮的老师带着孩子来观看演出了。在文艺表演水平方面，柱州师大自然比轮台大学要更专业一些，几乎每一个节目都让所有观众震撼不已。而作为艺术细胞匮乏的张乾乾，除了偶尔陪着周围的人起哄之外，也没怎么认真享受这音视觉的盛宴。
    只是当报幕员播报最后一个压轴节目时，才引起了他的注意。原本以为会沉寂很久的冯洛梓居然作为压轴演员出场了，依然是她所擅长的芭蕾舞。王诗雨隔着张辰熙偷偷看了张乾乾一眼，从他平静的表情中没看出什么明显的异样，却也知道此刻他的内心并不舒畅。张辰熙见冯洛梓出场，故意贴近他打趣道，
    “这人脾气性格不怎么样，跳舞倒是有些水平。”
    张乾乾打了个哈欠，没有理会，眼神向台上瞄去时台侧梁远波正痴迷地欣赏着冯洛梓的曼妙舞姿。而这时和梁远波一样目光灼灼的，还有张辰璐怀里的小武。他咬着手指，口水都顺着手指流了下来。直到滴在张辰璐手上，她才探头看了他一眼，
    “小屁孩儿，你是真看懂了还是就喜欢穿的少的美女？”
    取笑了一句，张辰璐拿出纸巾给小武擦口水，可是这小武居然目光始终没有从舞台上的冯洛梓身上挪动。这倒把旁边的几人都逗乐了，当然除了张乾乾。
    “傻儿子，你记好了，漂亮女人有的是，人美心美的才是最好的，别光靠眼睛看，知道么？”
    郑重其事的提醒了小武一句，张乾乾这话也像是说给自己和身边的人说的。小武虽然不一定听懂，但他还是收回视线害羞的往张辰璐怀里找去。张辰璐看了看他，转头对张乾乾说道，
    “谁的儿子随谁，他以后什么样儿还不是要跟你学嘛。”
    “你可真是操心的命，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自己大小便去吧。走啦，等会儿散场人又挤不动了。”
    张乾乾尴尬一笑，催促一句起身向外走，几人便也跟着起身离开。小武趴在张辰璐肩头，依然关注着台上的表演。几人没走多远，周围传来一声惊诧，小武挥着手喊道，
    “姐姐摔倒了。”
    几人应声回头，果然台上的冯洛梓刚刚吃力起身，继续坚持着表演，几人再回头时张乾乾已经走出去很远。
    回家路上，张辰璐坐在副驾位靠近张乾乾轻声戏谑道，
    “你和那小姑娘因爱生恨了吧？人都摔了你也不看一眼。”
    “啊？老公，你把冯洛梓睡啦？”张辰熙从后座探出头，兴致勃勃问道。
    张乾乾无奈冷哼，
    “你们八卦我能理解，你们这造谣就有点儿过分了吧？”
    “那你这表情，要说你们之间没事儿也不可能啊。”张辰璐抱着胳膊揶揄道。
    这时坐在后面的王诗雨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将之前宴请冯沐阳的经过简述了一遍，这时大家才恍然大悟，开始群起口罚冯沐阳和冯洛梓兄妹俩。张乾乾见矛头转移，倒也落得轻松，专注开着车。只是他脑海里一直在回想着冯洛梓登台时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煞气，那是一层没有杀气只有阴气的气息，也可以说是感染的百年以上怨鬼阴魂所生的怨气。
    两周后，张乾乾和上官栀子结课开始进入备考，好在两人不用去学校自习室，便在家共用书房复习。其他人也刻意不去打扰二人，并且分担了照顾二人起居的活。
    上官栀子每天异常刻苦，几十本笔记翻来覆去的认真领会着，又重新誊抄整理了一遍。相比之下张乾乾就随意了很多，每当她看完一本笔记，他就拿过来翻读一本，时不时还会趴在桌子上浅睡一觉。
    上官栀子虽然不支持他的及格万岁理论，但是自顾不暇时也就没再过多管他。
    又过了十多天，两人考试结束。上官栀子紧张之后心情放松下来便一觉睡到了次日下午，张乾乾却像根本没什么疲惫痕迹似的，保持着日常的状态。一大早他拉着唐坤要去乌拉泊湖冰钓，原本极力要参与的三女听闻要在冰面上坐好几个小时便都打了退堂鼓，不过他还是坚持带上了小武。
    张乾乾和唐坤先是带小武在湖中心搭了个帐篷，然后凿冰洞后布置好防水垫生起炭炉，随后三人便围着冰洞下竿开钓，炭炉上小火锅里滚着各种方便食材。
    “大哥，准备什么时候回燕京？”唐坤随口问道。
    “这不是正发愁呢么，大姐的意思是要留在这儿去找二叔儿他们，小熙也可能会带着小武回金陵，估计也就诗雨跟我回家了，不过栀子倒是顺路。你怎么着，有什么打算？跟我回去还是留这儿？”张乾乾为难道。
    “我倒是好说，留下来看店也行。反正放假过节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差别。”唐坤随意浅笑，很是淡然。
    “哎，你说，咱们大华这么多的节日，这各种讲究是真有那么回事儿还是另有说道？”张乾乾转移话题道。
    “大多数还是有讲究的，但是再多讲究也都是个形式而已。世俗界的人嘛，形式主义是免不了的。就拿中元节来说吧，上古就有三元说，天官上元赐福，地官中元赦罪，水官下元解厄。尧舜禹位列三官也不过是其后的当权者假借教义统治万民罢了，毕竟这世俗界创始之初三元的法则就已经存在了。
    你看这世俗界，自古以来也只有大华的天地法历是最精准的。大华先辈在上古时期就已经能够辨识初和元的差别，所以后人才知道一年之初在正月初一，上元在正月十五，中元在七月十五，下元在十月十五。但是后人就鲜有知道上元是气之初，随天而生；中元是神之初，随地而蕴；下元是精之初，随水而凝。
    人们在上元庆祝是合情合理的，算是祈求个好的开端。但是中元祭祀就有点不合情理了，毕竟这中元正是魂灵入土转化新神的日子，所有的魂灵只有一次转神的机会，祭祀那么多次又有什么意义呢？而且，你听说过有人过下元的么？”唐坤无奈笑道。
    “你这家伙，还是在世俗界生活的太短，这天地间不能光靠真理，常人更多的需要还是感性。以后你别总跟我说这些客观事实了，挺影响心情的。回家过一阵子我还得去给奶奶上坟呢，你这说完以后我再去了，就会直觉认为土下埋着的不过是一副过期作废的躯壳，那会显得我薄情寡义的。”
    “但是，大哥，面对问题时不是还要靠真本事解决么？”唐坤诧异道。
    “哎呀，算了，跟你说不清楚，你慢慢感悟吧。”张乾乾有些不耐烦，从锅里捞出一颗肉丸。
    “大哥，其实我也感悟到了不少世俗界的感情。以前我待人做事只靠责任感，但是自从跟了你以后，我也感受到了自己会由心底迸发本能的冲动。比如一旦咱们之间谁出了问题，我不会像以前一样选择当场杀伐，而是先本能的去想这么做会让对方更稳妥。”
    “行，越来越像回事儿了。你呀，毕竟才在世俗界生活没多久，以后路还很长。
    这么久以来，我对你最满意的就是你学会了意气，虽然像你担心的那样儿，情感会加重肉身对修行的桎梏，但是不经历对肉身的修行，道法不就永远是凌驾于世界之上了么。毕竟这大世界中，世俗界也是分量很重的一部分。
    当然，我本来就是世俗界的常人，选择留下你，当初确实是因为我的自私想法，以后我还是更倾向于让你在世俗界陪我。至于天师身份和道法的本源，我现在兴趣依然不重，不过我已经不排斥了。用句冠冕堂皇的话来说，就是不主动不拒绝。
    反正未来的路，有你在我也安心。而且，你看小武，他也是重置了元神，但是比你要轻松得多。不过我有时候也会想，要是你来得早些年，他来得晚些年，或许对我来说就完美了。”张乾乾说着， 把晾好的肉丸喂给了小武。
    “我现在对世俗界的感受就像你对道法的态度一样，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排斥。反正现在我能想到的有可能带我去见师尊的只有你了，你愿意留在世俗界我就陪你留在世俗界，你想去昆仑了我就陪你去昆仑。”
    张乾乾看着唐坤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内心也是一阵波澜，他又从锅中捞了些吃的喂了小武后，随即对唐坤不屑道，
    “我发现一个问题，以后咱俩不能谈心，你这家伙没情感基础，完全不懂同理心，跟你谈心太没劲。”
    “我会继续努力的，也许以后我就都有了。”唐坤轻笑回道。
    “以后除了打架，咱俩少单独相处。”张乾乾眯着眼，厉声道。
    “这不是小武在呢么。”唐坤诧异道。
    张乾乾一阵无语，暗自攥了攥拳头，长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