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舒尔茨已经不在，两人之间没有告别，此后的几个月，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在三月，景安一岁生日那天，景澜收到了舒尔茨寄来的礼物。
    一个可爱的兔儿帽，毛茸茸的，很暖和，景安爱不释手。
    即便再怎么争吵，在他心中，依然心系他的妻儿。
    又打起来了，德军在4月9日那天入侵丹麦，在抵抗了四个小时后，丹麦投降。继而，德军进攻挪威，遭遇这里的北欧人顽强抵抗，战斗还在继续。
    在德国空军不间断的轰炸下，就算有英国海军军舰的加持，挪威的军舰还是一个接一个的被炸沉，这个小国最后的结果是输是赢已经显而易见。
    \"何时能等到和平？中国也在陷入战争中，欧洲现在也一样。\"秦老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报纸，\"米娅二十多年前经历过战争，现在到我经历了。\"
    景澜拿起报纸看了下，上边的内容皆是说着骁勇善战的德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攻下了丹麦，赞扬这一场战争的胜利。
    \"只要那些政治家野心还在，战争就不会停止，受伤的只有平民百姓，以及……在战场上拼死拼活的士兵。\"她把报纸放下，不再看——她现在非常抵触有关于战争的事情。
    把景安交由秦老照看后，景澜向秦老拿了些药，前往彼得库夫的隔都。上一次见奎琳，她感冒了，她得给她送去治疗的药物。
    可惜这一次她没能见到奎琳，她能允许跟奎琳见面的机会也失效了，党卫军的人告诉她，奎琳已经被送往一处新建在奥斯威辛的集中营里。
    与景澜交谈的这位党卫军守卫出奇的对她友好，还交给她一封奎琳写的信。
    信上真真切切是奎琳的字迹，跟党卫军说的一样，她被送往了集中营参加劳动，她在信上掩盖不住喜悦，因为德国人说他们在那里劳动就会获得自由。
    \"劳动会让他们这群犹太人重新获得自由，不会再被社会歧视。\"党卫军信誓旦旦的说，仍对景澜进行着欺骗。
    \"那她什么时候能放出来？\"
    \"那得要看她在集中营里的劳动量了。\"党卫军的话模棱两可。
    景澜半信半疑，却别无他法。舒尔茨不在，奥斯威辛是禁地，她无法前去见她的好友了。
    之后，景澜收到了封奎琳在集中营的来信，她说在里边过得很好，劳动让她感到充实，只是缺了点食物和衣物，她在里边吃不饱穿不暖，希望景澜能寄一些过去。
    景澜把舒尔茨先前托人送来的食物分出了些寄给奎琳，并把她的衣物也挑了几件寄了过去，并附上一封信。
    她不知道，食物和衣物不会送到奎琳手上，以及那一封信，这些在如今世道上稀有的物品都将会落入到纳粹的口袋里。
    舒尔茨每日进行高强度重复机械化的训练，这让他几乎忘却一切，他严格要求他所带领的编队，必须做好演习，为下一场战役做准备。
    虽然他还是会有时在结束演习后，在草地上写着寄不出去的家信。
    丹麦的战场已经结束，挪威那边的战役还在进行着。舒尔茨调往比利时参与作战，以往与他并肩作战的莱斯则被调去了挪威战场，随行的还有卡夫，他已转至莱斯的僚机。
    而舒尔茨新的僚机换成了丹尼，在此之前他是莱斯的僚机，不过前些日子他被调至舒尔茨的中队。他经过多次的轰炸任务中，已经掌握了技巧，能够协助他的长官进行战斗。
    五月一日，舒尔茨所在的联队从德国本土科隆起飞，轰炸马斯河向南到比利时一带沿岸的军事目标，到了晚上，与另一个联队联合对一个港口实施了大规模的俯冲轰炸。
    但总有遇到硬骨头的时候，在与另一个联队执行轰炸任务时，他们遇到了英国皇家空军战斗机的拦截。
    轰炸机可不是战斗机的对手，尤其是速度慢、自卫能力差的斯图卡，就算他们飞机的数量比英国人多出了几倍，也根本无法与六架战斗机匹敌。
    在舒尔茨的指挥下，数架轰炸机迅速编成防御队形，即使如此，还是有几个倒霉蛋被击落，丹尼就是其中的倒霉蛋之一。
    \"舒尔茨，丹尼的机翼被击中起火了。\"洛德在后座喊着，无线电传来丹尼断断续续的声音，很显然，他的无线装置也出了问题。
    英国佬的飞机又对丹尼发起来攻击，垂尾被击中，冒起黑烟，丹尼的座机已经摇摇欲坠，另一架英国的战斗机试图补刀。
    \"快迫降。\"舒尔茨通过无线电对丹尼说，也不管他听没听见了，命其他飞机接近，开启机枪对准英国佬的飞机进行扫射，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掩护丹尼逃脱。
    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丹尼快速拉高操纵杆，迅速爬升，隐在云层中，逃脱了英军的追捕，成功迫降，被赶来的德军装甲部队所救。
    而舒尔茨这边，他还在与这群难缠的英国佬对峙着，他们像狗一样咬着他不放，偏偏速度还很快。
    在这场猫抓老鼠的决斗中，他不止一次后悔自己开的不是战斗机，不然他立即在空中与英国佬对轰。
    斯图卡又被击落了两架，舒尔茨寻求战斗机联队的援军迟迟未到，他的座机在撤退的过程中不幸被击中。洛德端起机枪反击也显得捉襟见肘了，子弹打穿了座舱玻璃罩，也差点打穿了他的脑袋。
    舒尔茨飞到了低空，飞机还能撑一会，可是不管他飞到哪儿都有子弹在飞机两侧穿过，轰炸机速度实在缓慢，那几架战斗机锁定了他，却没有发起攻击。
    现在，他在英国佬的战斗机面前，活脱脱像个马戏团里的猴子，上蹿下跳，滑稽透了，他们在看着他笨拙的表演。
    座机再次被击中，水平尾翼也遭到了攻击，不再有反应，洛德也被击中了，低呼一声。
    \"洛德！\"舒尔茨大喊，洛德没有反应，他转头一看，他趴在了机枪上，肩部在流血，昏死了过去。
    幸运之子眷顾，正当舒尔茨还在跟剩下的轰炸机找机会突围时，德国的战斗机中队赶来支援，与英国佬的战斗机又展开一场激烈的空战。
    战斗交在了战斗机中队手上，舒尔茨在空战中得以脱身，命令其余飞机返航，只是他的座机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他无奈，仅仅靠着方向舵来控制飞行，他庆幸他心爱的座机还有燃油。
    还有一架英军飞机抓着他死死不放，好在德国战斗机也不是吃素的，子弹成功击中要害，英军飞机直直坠毁在地面上。
    最终，舒尔茨在地面迫降成功，左机翼已经断了一截，机头直直插在了地面，他的座机已经损毁了，残缺不堪，无法再使用。
    内部一些装置也有些不灵活了，舒尔茨好不容易把座舱盖打开后，就把洛德从后机舱座里拖了出来，给他止血。
    这地方是德军占领的区域，很快就有部队前来救援他们。
    舒尔茨头部还是因为紧急迫降而受了伤，洛德比他严重一点，右肩部中了弹，因此，手术过后，联队特许他回家休养。
    舒尔茨也想休，不过被上层严词拒绝了，联队有一半的飞行员和指挥官被调去了挪威战场，在比利时有一些轰炸任务还需要他来指挥。
    舒尔茨无望，在陆军临时搭建的医院里的病床上给他的妻子写信。
    \"有人认识海尔吗？\"护士喊道。
    \"他是我中队的一个上士，怎么了？\"舒尔茨走过去说，看到海尔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
    他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舒尔茨一眼看出来。
    \"长官……\"海尔抬了抬手，已经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护士把手上一封缺了一个口子的信交给舒尔茨：\"这是海尔的家信，既然你是他的长官，麻烦你寄往他的家中，他……\"护士悲伤的叹了口气，\"他就要死了。\"
    护士走了，舒尔茨陪伴着海尔走完他生命最后一程。
    这个前不久还在执行完任务的傍晚与他一同吃着肉罐头的年轻小伙，在几天前与英国佬飞机的缠斗中不幸被击落，迫降失败，生命已经无法挽救。
    他靠着什么活下去？仅仅是一封未寄出去的家信。
    海尔张了张嘴，他脸的伤口已经溃烂，五脏因为高空的坠落损毁得差不多了，他说不出来话了，他就要死了，医生不会在他身上浪费药。
    \"可怜的海尔，睡吧。\"舒尔茨示意他别说话，看向他的眼神变得怜悯，\"德意志帝国会永远记住你，一个扞卫帝国的雄鹰，睡吧睡吧，你的信我会寄回到你科隆的家中。\"
    舒尔茨的手抚摸海尔的头发，此时他就像教堂里的神父，怜悯世人。
    海尔对他笑了，再没有遗憾，生命也流逝到尽头，他缓缓闭上了眼，没了呼吸。
    舒尔茨为他盖上了白布，喊来了护士，护士再把海尔的遗体推走，之后会有专门的人火化，把海尔的骨灰寄回他亲人的手上。
    舒尔茨继续给他的妻子写信，鉴于海尔的死亡，他一改这几个月写了数封信而不寄出的行为。他以为这是在和他的妻子做着无声的对抗，实则这愚蠢透了。
    死神在前不久离他只有一步之遥，他若是稍有不慎，就会奔赴黄泉，与他妻子永不相见，还想写家信？简直做梦。
    当晚，他就把信寄出，连同把海尔的家信寄到科隆。
    景澜收到信的时候，她在教景安走路，小家伙走得还算稳当，只不过能走完四步已经是极限了，跌倒了也干脆不站起来了，选择在地上爬。
    景澜觉得，儿子这行为铁定随了他爹。
    在桌上拆开了信，看完舒尔茨在信上描述的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战斗，当然这其中也有夸大其词的成分，不过这足以让她泪流满面。
    上帝啊，要到什么时候，战争才能结束？
    可是战争不会结束，舒尔茨休养几天后，坐上他新的座机，天一亮，立即率领中队执行下一轮轰炸任务。
    荷兰和比利时这两个国家在帝国的空军下，瞬间被炸成了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