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短暂的暮光(一)
作者:荔荔月   我的金毛空军男友最新章节     
    舒尔茨对妻儿不在班贝格居住感到不满,他耗掉半个家底在庄园隔壁开垦的农场,他的妻子居然看都不带看的。
    一大早上,他就在叫了:“有没有搞错,我两年前明明托人去把那荒地给开垦了,足足两年啊,还没开垦完?”他夸张的做着手部动作,嘴里还叼着一块黄油饼干,“那会养了牛的话现在都长那么大了吧!”
    景澜在给儿子倒牛奶:“说了多少遍,几个月前我带着安安去过一次了,哪有什么牛和羊的,亨利大叔说那儿还没开垦完,还有些设施没完善,我就带安安先回慕尼黑居住了。”
    舒尔茨还是不信:“没道理没道理,我要去看看。”他明明记得,钱给足了。
    整整两年,乌托邦居然还没有在现实建造出来,他得要亲自去检查检查。
    景澜看着他说:“我看你是年纪上来了,越来越执拗了,我的话都不信了。”
    结婚多年,饶是再温柔的女人,也会有脾气的。舒尔茨立马软了语气,低声去哄她:“哪里有不信澜澜的意思,我只是急迫,你知道的,我想尽快把你的愿望实现。”
    农场、成群的牛羊、落日与爱人,远离硝烟的平凡生活。
    景澜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这一次回来,也不会一直停留。她叹了口气:“你若不信,我们就去看看,或者回庄园先住着。”
    第二日,一家人收拾行李,驱车离开路德维希大街,举家搬迁班贝格城外、背靠青山的庄园农场。
    路途有些遥远,景安在车上抱着他的猫猫睡着了,到达庄园的时候已是傍晚,还没醒。前阵子打扫过这栋别墅,房间干净,景澜把他放在床上,再给他盖好被子。
    孩子睡觉流口水的习惯延续到现在,景澜拿帕子给他擦去,这时孩子醒了。
    “妈妈,爸爸呢?”景安揉揉眼睛,醒来后第一时间就惦念起他的父亲,“妈妈,我想见爸爸。”
    父子许久不见,孩子想黏爸爸也正常。
    景澜带着他去见舒尔茨。
    落日时分,晚霞如虹,舒尔茨正在农场里跟亨利谈论农场的建造事宜,见儿子来了,便从景澜怀里接过他,往他脸上大力的亲了一口。
    孩子口中说的“见”,也就真的只是见见,被他父亲亲了过后就挣扎着要下来。舒尔茨把他放下来后,他就跟咪咪在农场玩追逐游戏了。
    景澜站在舒尔茨旁边听着他与亨利的谈论,时不时提出意见。
    舒尔茨原先向亨利要求的农场规模有些大了,开垦起来比较麻烦,时间花费自然会久一点。
    现在农场里该有的东西已经有了,房屋设施和其他设施也在前几日完善,就差一处原先搁置下来的小荒地没有开垦完。那地计划用来建羊圈,养羊崽。
    预估下个月,农场就彻底开垦完了。
    晚上,几人在农场上建造好的复式木屋一块吃晚餐。亨利的妻子,索菲娅太太的厨艺可真不错。
    亨利是舒尔茨父亲的战友,战争结束后就退役回家乡,跟妻子过着农场生活。几杯酒下肚,他开始询问舒尔茨他的从军生涯。
    当舒尔茨说出战绩二百八十架的时候,亨利立刻对他竖起了大拇指:“非常好,舒尔茨,你超越了你的父亲,他肯定为你骄傲。”
    “我继承了他的意志。”舒尔茨曾经的理想,继承父亲的意志,成为他,超越他。
    随着战绩的不断升高,他理应感到开心才对,但事实却是沉浸在荣誉的快乐大大减少了,“我现在只希望,尽快结束战争。”他看向一旁的景澜,桌底下,他悄然牵过她的手,动作轻缓的抚摸着。
    可能家里需要她操心的活干多了,她的手不似以前那般滑嫩。
    景澜浅笑着询问他:“怎么了?”
    他凝视着她琥珀般的眼,深感愧疚。
    他愧对他的岳父,因为他曾经答应过他,好好照顾他的女儿。
    可是,战士总在家庭和国家之间两难全。
    “舒尔茨,这场战争我们会赢吗?”亨利向舒尔茨问出这个问题。
    类似的话语已有过好几个人问过了。舒尔茨回答: “作为曾经在西线跟高卢鸡打过仗的亨利老兵,也开始质疑自己的国家吗?”
    这会,景安追着他的小猫冲出去了。景澜的叫喊也唤不回追猫的儿子。
    外边农场漆黑,景澜以防他乱跑,得照看着,跟舒尔茨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晚餐也结束了,索菲娅夫人收拾起了餐具。
    亨利回答舒尔茨:“忠诚的德意志战士从不质疑自己的国家,可是你别忘了,我们输过一次。”
    从凡尔登到索姆河,被炮弹炸的仅剩半截身子挂在枯树枝干上的士兵,那段血腥的记忆,这些触目惊心的场景是不会随着战争结束而磨灭。
    “会的。”舒尔茨对他笑了笑,用肯定的语气,“胜利终将会属于德意志的。”
    他只能这么说。虽然,帝国现在已经穷途末路。
    亨利和索菲娅夫人坐卡车离开了,过几天他们还会再来,建造农场。
    毕竟,舒尔茨出的价可不菲,再加上与他逝去的父亲的情谊,自然会尽职尽责对待。
    彼时景澜带着景安回来了,孩子衣服脏兮兮的,显然抱着他的小猫滚过草地。
    景澜带着儿子去洗澡。
    舒尔茨不让她辛苦了,把给乖儿子洗澡这事揽在身上,信誓旦旦的跟他的妻子说保证把乖儿子洗得干干净净。
    可是常年在前线的他,对照顾孩子这事完全是一片空白。不过景澜还是放手让他去了。
    景安是被烫的要命的洗澡水吓哭的。
    他敬爱的爸爸没问过他水的温度就剥光他,把他放进水里了。
    他一哭,舒尔茨还不知道把他捞起来,直到孩子说烫才反应过来,一把将孩子捞起。
    景安大哭不止。
    景澜听到儿子的哭声就匆匆赶来了,“怎么了?”
    舒尔茨一脸疑惑且无辜的看着她。
    他也不知道啊。
    直到儿子投诉:“爸爸差点把我烫死了!”
    景澜这才明白了原因。
    她的丈夫,想来是对儿童的洗澡水温一无所知啊……
    夜深了,景澜在二楼哄完儿子睡觉后,在屋门前的阶梯上看到某人坐在那儿。
    景澜走了过去,与他并肩而坐。
    “快回去,外边冷。”看着她穿着单薄的睡裙,舒尔茨当即把皮夹克脱了披在她身上。
    “不回去,陪陪你。”景澜挽上他的手臂,“在想些什么?”
    舒尔茨对她的执拗无可奈何,只得把她揽入怀里,给她渡去温暖。他如实回答:“在想错过了乖儿子的成长,还有曾经答应岳父好好对待你的承诺,可惜我好像都没有做到。”
    景澜脑袋枕在在他大腿上,伸手轻轻抚摸他眉峰那道伤疤,却是问:“怎么来的?”
    “战斗时子弹打穿座舱玻璃罩,被子弹刮的。”
    “很疼吧?”
    他高傲的要命:“哼哼,区区小子弹,你丈夫我可是钢铁之躯。”
    景澜顺着他的话说:“是是是,你最厉害了。”像以前一样,言语表现出是他最忠实的追随者,“我的舒尔茨先生啊,是号称永不坠落的帝国之鹰呢。”
    他的头颅昂得比清晨报晓的公鸡还高:“必须、肯定、一定是。”
    景澜依偎在他怀里:“安安的成长,你不会错过的,总有机会的,你是他的父亲,即使长久不见,他也比你想象中更爱你、更想你。知道吗?舒尔茨,他每日都在跟我说,他很想爸爸,希望爸爸快点儿回来,他不会怪你对他缺失的陪伴。”
    舒尔茨低头:“我会弥补他,也会弥补你。”
    她凝望他:“用什么弥补?”
    他诚恳无比:“我的一生。”
    她笑,琥珀眼瞳随着头顶的灯光,目光流转,明艳动人,“我们等你。”
    一阵咳嗽,她不由得直起腰来。
    舒尔茨紧张:“我们回屋去。”
    景澜却挽着他的手臂:“小咳嗽,不碍事,在这赏个月吧。”
    今夜,圆月高挂在巴伐利亚的上空。按国内的日子算,过阵子就是中秋了。
    “好。”
    景澜歪头靠着他肩膀,遥望天上月:“真好,我们很少有这样的时候。”
    舒尔茨小声说:“以后也会有的。”
    景澜笑着说:“那是当然。”
    舒尔茨没说话了。
    景澜知道他在想什么。
    待乌云把明月蔽了又蔽,在它再次重现辉光时,景澜继续说:“你没有愧对我父亲,舒尔茨,你对我很好,中间的所有苦楚,我想过离开,可你也尽了最大的努力。我知道那些事情,都是无可奈何,你我都别无他法。所幸到现在,我们还是坚定着彼此,这已经很好了,我所有的等待,为你都是值得的,当然,也是我愿意。”
    郁闷的情绪轻飘飘被她扫走,舒尔茨心不由一暖。去他娘的战争,看看它干了些什么?
    “我会留着一条命回来见你。”他再度向她承诺。
    她是他最忠诚的信徒:“舒尔茨先生一向说到做到,我非常相信。”
    这次,明月不再被乌云遮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