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雪原
作者:荔荔月   我的金毛空军男友最新章节     
    又挨饿了。从九月来到这开始,他已经数不清被那群斯拉夫猪猡关了多少次禁闭。
    比其他外头战俘好上一点的就是,他们从不虐打他,而是换一种方式,不过这方式也不怎样。
    不用劳动,其实也好不到哪去。四肢被束缚着,在椅子上,无法动弹。他再一次感受到苏联的初冬,他们还故意打开了些窗户,寒意争先恐后挤进缝隙。浸骨,发疼,不出意外的话,他有着旧疾的左腿在不久后可能要废了。像愚蠢的小丹尼一样,变成一个瘸子。
    他动了动脑袋,后颈的骨头咔咔响。
    肚子在叫了,嘴唇很干,他舔了舔,习惯性咬掉死皮,出血了,有点疼。
    窗外,细雪如絮,纷纷落下,全世界都静了。这场雪不悲惨,至少比早年在东线的时候,好上得多。
    这让他想起第一次来到苏联的时候,那时他才十五岁。
    那年苏联的雪一点也不冷,也许是怀揣着一个少年对天空炙热的梦想吧。或许是吧,那时他对飞行有着无与伦比的热爱,那天的雪也如今日这般细小,他第一次在苏联试飞,也是第一次在雪地里真正意义上的奔向广阔的蓝天。
    到现在,已经过去多少年了?他也记不清了。
    有人进来了。
    老熟人了,一个苏联的审讯员,专门负责他这个德国佬,想从他嘴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可惜,套了那么久,这名猪猡还是没从他嘴里撬出一星半点。
    问就是拒不合作。审讯员就会变着法子来折磨他。
    先是对他进行心理摧残,说是要去德国,把他家人抓起来囚禁,或者像以前德军对待苏联人一样,把他们吊在绞刑架上。
    可惜这方法对他没有用。他们找不到他家人任何的信息,他敢确定。
    然后就是把他单独关押在一个房间了,不提供食物和水源,饿他个几天。他还是不说,就扔出去强制劳动了,伐木、挖矿。苏联人可没签日内瓦公约,战俘们二十四小时随他们奴役,不开心了就端枪上来催促他们干活利索点。
    他没被这群猪猡打过,毕竟他表现得勤劳卖力,一天砍好几棵树,对看守还算礼貌。
    今天,这位审讯员破天荒的没有刁难他,而是说:“你已经被判处了二十年徒刑。”
    舒尔茨神色自若:“噢,是吗?那太好了,我还有机会出去。”
    早前他们就在他不是自愿的情况下逼迫他签下一系列的文件,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内容,他就被定罪了。
    “别太乐观,或许你回国前,就死在了这片雪原地底下。”审讯员细细研究着舒尔茨的勋章,“好好跟我们合作,少吃点苦头不好吗?击落我们二百九十九架飞机的空军军官?”
    舒尔茨很想让他的脏手从勋章上边拿开。可惜战俘没有话语权。
    “想让我跟你们合作什么?出卖国家?德国飞机?德国空军的机密?还是……给你们那些菜鸟飞行员提供技术指导?不过……”话锋一转,突然笑了一声,“雏鸡再怎么变还是一个地上走的鸡。”
    话语赤裸裸的藐视,彻底惹怒了审讯员,喊人来给他上刑罚了。
    是电击。
    电流窜过全身的滋味可不好受,再怎么强悍的意志,也抵不过这酥麻疼痛的电流,舒尔茨忍不住吼出声。大约行刑十来分钟,就停止了。
    他虚弱地仰着头,闭着眼,搭在座椅扶手上的双臂和五指还在颤抖着。
    一盆冰水泼在他脑袋上了,脑袋发蒙,还没来得及清醒,两旁站着的士兵就开始动腿了,他们知道他的伤处,往他左腿膝盖猛踢。
    眉头也不带皱一下,只不过额头的冷汗使他的脆弱暴露了。
    他干脆装哑巴了,不说,怎么样都不说。
    无趣了,对他行刑的士兵走了,审讯员也走了,意思明显,让他继续饿着。走前故意把窗户拉到最大,冷风呼啸而进,冰寒交加,他有点头痛了。
    然后他们就安排一个斯拉夫女人进来了。
    香艳、腿长,胸大。美人坐在了他的胯上。
    女特务红唇潋滟,香气缭绕,在他许久未洗的脸上嗅来嗅去,那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一路往下。
    这出美人计使得高超,他承认自己有些躁动了。
    不过他们还是低估了他的意志力。毫无夸张的说,他忠诚如狗,有关背叛妻子和国家的事,他一律不动摇。
    眼前的大胸脯就快挤出来了,他只匆匆掠过就紧闭上了眼。
    说实话,斯拉夫女人块头太大,没什么美感,还是他家那位软玉好。
    美人计使不通,他就被扔出去干活了。
    吃喝也没给他,好在加尔靠谱,存了几天的食粮,只为等待他长官的归来。
    舒尔茨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加尔偷偷观望四周,确定安全了就在焚尸炉的火堆里把冻得发硬的土豆烤了烤,再递给舒尔茨。
    加尔看了眼舒尔茨的腿:“那群猪猡是对你又用了什么酷刑吗?”长官的脸也越来越瘦削了,衣物残破,胡子很久没刮过了,看着脏兮兮,哪有昔日的高高在上的气势,现在只有街边流浪汉的气质。
    不过,比起舒尔茨的潦倒样,他也好不到哪去。他们都一个样。
    舒尔茨靠近了火堆,蹲下来嚼着干巴的土豆,没说话。
    加尔又说:“他们给我判了五年,你呢长官?”
    “二十年。”他说的云淡风轻。
    加尔自然明白其中的不平等。他斥道:“他们真不是人,等你出来你都很老了。”又说:“我的话,还年轻。”他算着日子,“我出来的话也就二十四岁,刚好,可以跟伊思结婚了。”
    舒尔茨白了他一眼:“你有没有命出去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加尔笑的乐观:“是长官你教我的,要存活下去。”
    舒尔茨鼻孔喷出两声哼哼,“等你出去的时候,你的伊思早就跟别的男人跑了,别忘了先前登克上尉与一群大老爷们的哭嚎。”囚在这儿的战俘很多都收到来自远方妻子的离婚通知书。
    “不会的。”加尔对他的女友很有信心,“伊思她很爱我,前些天,我收到了她给我寄来的明信片,苏联人还算有人性,虽然明信片上只能写短短的一句话,这也足够了,没有什么在冰天雪地里收到心爱之人的信更幸福了。”
    然后他又气死人不偿命的问:“长官,你收到你妻子的离婚通知书了吗?”
    舒尔茨突然眯眼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加尔,你再说一遍?”
    加尔知道,这是长官发飙的前兆。于是就改正回来了:“噢,你的妻子也很爱你,她不会跟你离婚的,那么你收到了她的信吗?”
    “没有。”语调稍显落寞了。来到这后,他没再收到景澜的信了。
    或许……她不知道吧,他来到这个鬼地方。
    她和孩子们还好吗?还在巴伐利亚?女儿呢?她会给女儿起什么名字?乖儿子呢?身高到他哪儿了?
    他一无所知。只有到晚上,躺在冰凉的木板床上,进入睡梦中与他们相聚,只有这样才能在西伯利亚孤寂的寒冬得到片刻的温暖。
    加尔又在他长官残破的心上插一刀了:“别灰心长官,或许她跟别的男人筹备完婚礼再给你写信告知也不一定,毕竟她要等你二十年,总该为自己下半生幸福考虑的。”
    这话说完,他就被舒尔茨揍了。
    又有尸体抬过来了。
    “昨晚干活的时候冻死在雪地上的,今天才发现。”雷夫说。他有时会负责搬运尸体。
    登克也抬了具过来,他看着担架上死不瞑目的同僚,好心的伸手帮他盖下眼睛,“这位是自杀死的。”
    几个月前他们留在驻扎地向苏联人投降,战后就一直待在这片雪原。
    加尔抢着去烧尸体,舒尔茨也去帮忙,他们对烧同僚的尸体已经习以为常了。焚尸炉冒出来的暖意也很好的驱散雪原的寒冷,这是份还不错的差事。
    人一多,围成一个圈聊天,太过明目张胆,很快就被看守注意到了。
    几个猪猡端着枪过来抵着他们的后腰,又踢又踹,还扯着嗓子吼,逼迫他们赶紧拿工具上山伐木。
    舒尔茨腿不好,厚厚的积雪,山坡高,又冷,头嗡嗡的痛,天旋地转的晕,他抬着被砍下来的树木,走得很慢。
    新来的看守有点凶,“你这只德国猪,还不走快一点!”然后自他身后一脚踹他腰上。
    腿站不稳,他手一松,树木倒地了,他跪在了雪坡上,经历过一天的身心摧残,终是在这个时候倒下了。
    醒来的时候,还是那张令人厌恶的木板床,只有一张薄薄的被子,不过现在多了一盏烛光。
    苏联女护士正细心的为他检查腿上的伤势。他的腿在早上被猪猡们踹出了红肿。
    见他醒来,她略微心疼的说:“你顺从些,就不用受这些苦了。”
    舒尔茨之前昏过几次了,他还有用处,苏联人不会让他死。
    每次都是这个女护士对他进行护理,次数久了看他的眼神也变得微妙。舒尔茨感觉出来了。
    他第一次对女护士说话了,说了句德语。
    女护士听懂了。
    他说,抱歉,听不懂俄语。
    莎娃咬着唇,神情颇为受伤:“我知道你听得懂我的话。哥哥说了,只要你好好跟我们合作,他就不会再关你禁闭,你的徒刑也会减少。”
    舒尔茨说:“我要是说了,可以立马放我走?”
    莎娃摇了摇头,“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那没什么好说的。”
    莎娃向他透露:“我听哥哥说,明日有个军官要见你,那也许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你的徒刑是二十年,这里太寒冷了,你的腿会受不住的,而且你很可能会死在这里。”
    舒尔茨望向窗外,飘雪仍在继续,它不会停,它会一直下。
    “我能不能写封信?”
    莎娃说:“其他战俘可以,但你不行。”
    “……哦。”
    第二日的时候,还是那间熟悉的审讯室。
    熟人见面,他衣衫褴褛,而维克多衣冠楚楚。
    维克多让手下在外候着,室内只有他和舒尔茨两人在。
    舒尔茨也不客气,双腿交叉搭在桌上,看着维克多军服上的领章,呦呵了一声,“短短几年,这么快混上少校这位置了?”
    “拜你们德国猪所赐,应征入伍,击落好几架你们的飞机。”
    “可惜没击落过我。”
    “当然,要想击落你,还是要琢磨个几年。”
    舒尔茨哈哈大笑,“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维克多不跟他废话了,直入正题:“听说你认罪了?”
    舒尔茨依然笑着:“罪?什么罪?那几张我还来不及看清的纸吗?噢,也许上边是写着我残杀俘虏的‘罪证’,所以才判我那么多年吧。”
    维克多知道,他没做过。
    “上层的意思,没有办法。”
    舒尔茨呵呵冷笑。
    “她找过我。”
    舒尔茨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谁?”
    维克多挑了挑眉,“你说呢?”
    舒尔茨明白了。他稍显激动:“她找你做什么?”
    这回轮到维克多抓着机会嘲讽他一番了:“舒尔茨,你是真蠢还是假蠢,她当然是为了知道你消息了。”
    “她……有没有叫你带些话?”
    维克多说:“她说和你的孩子们移居到美国生活,过得很好,听说,她要跟本国人再婚了。”
    “无聊的把戏。”舒尔茨明显不信他的妻子会抛弃他,一眼看穿维克多的报复,“早知道当初不该在天上放过你两次,维克多,说真的,你的飞行技术得练练。”
    那股高傲劲又出来了。
    维克多也不恼怒:“你当初击落了我,现在还有谁会替你求情?”
    舒尔茨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这猪猡还会替自己求情啊?
    “看在景澜的面子上,也算……还你一个人情。”维克多严肃起来,“但是,你总得要在苏联苦那么个几年,这是你们德国猪应得的,别忘了你们在我国家土地上做的那些丑事。”
    他感激当年舒尔茨对他和奎琳施以援手。但他国家在这片土地上留下的罪孽不是投降就可以清洗掉的。
    舒尔茨神情黯然了下来:“是的,我的国家做了很多错事。”
    多年前就开始水火不容,这次维克多难得安慰他:“换个角度来说,在国家层面上,你是一个合格的军官。”
    舒尔茨“啊”了一声,“谢谢苏维埃空军军官的认可。”
    “你不应该谢我,回去谢谢你的妻子吧。”
    正因有他的妻子,也就有了他的善。
    善因结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