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兴奋劲退去之后，困意就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因为连轴转了整整三天，所以在从仁川回宿舍的车上时，赵美延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不自觉地趴在叶舒华的肩膀上睡着了。
    但这在车上的短暂休息时间并没能帮助她清醒，反而让她感觉更加地疲惫，身体好像被那场表演所掏空。
    所以刚到宿舍，她只来得及打开空调便一下子扑倒在了床上，再下一秒就直接进入了最深沉的梦乡。
    等她醒来时，房间里已经是一片黑暗，忘记拉窗帘的窗户外有一轮皎洁的月亮，但月亮旁边却还簇拥着一块不大不小的乌云，时不时阻止着它投下光芒。
    她习惯性地摸向枕边，却发现自己的手机并没有在那里。
    奇怪，手机呢？
    在床上呆坐了两分钟之后，赵美延的思绪才重新链接成了一片。于是她终于想起，自己进门时随手把手机扔在了客厅的桌子上。
    她没有急着离开房间，而是打开了暖黄色的灯光，对着镜子坐下，认真地卸着妆。
    她应该先卸妆的，染上了些许颜色的枕头和床单正在抗议着这一点。
    镜子里的女孩面容有些憔悴，尤其是眼睛下的黑眼圈在白皙的脸颊上格外显眼。
    赵美延起身离开椅子，准备去找一块热毛巾，顺便再去拿回自己的手机。
    此时的宿舍很是安静，各个房间似乎都熄了灯，但是客厅里还有一盏小小的夜灯被留了下来，此刻正散发着微弱但温暖的光芒。
    她的手机被放在了桌子的中间，旁边还摆着面包和一盒牛奶，牛奶盒上贴着一张画着爱心的便签纸。
    【我们去练习啦！】
    熟悉的字迹，一看就知道是来自穗珍的留言。
    赵美延小心地拿起那盒牛奶轻轻放在一旁，然后才取走了自己的手机。
    被抬起的手机自动亮起，上面显示着一条来自kakao的新消息。
    甚至不用点进去，赵美延就已经猜出了这个人的名字。
    她皱了皱鼻子，心里想的却是那个人为什么只小气地发了一条消息。
    难道kakao的收费很贵吗？
    不对不对，不可以这么贪心，因为还只是单纯的朋友而已。
    重新变得轻快的手指轻轻点开了消息，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个熟悉的id。
    【厉】：应该休息了吧？睡醒记得吃些东西。另外，今天你出场时，我听到全世界观众的心都多跳了一下。
    这个坏家伙……
    【noodle】：呀！这是朋友之间该说的话吗？
    但直到赵美延脸上的微热消散，手机也没有再度亮起。
    把便签纸小心地夹在了一本她最爱的书里，然后再把吃完的包装纸丢进了垃圾桶。赵美延握着手机，心里有了些隐隐的担心。
    她知道林历的工作很忙，但往常从未出现过这么久不回复消息的情况。
    赵美延咬着嘴唇，此时她也已经无心去练习。
    拨号界面被进入又切出，就像是那颗有些忐忑的心。
    此时此刻，你在做什么呢？
    ……
    “呀，你输了！”金智秀毫无形象地拍手大笑着，林历则默默地抽回了被鲨鱼头紧紧咬住的手指，他终于维持不住表情的温和，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无语。
    所以我最讨厌跟别人比拼运气了，林历看了看对面笑逐颜开的金智秀，郁闷地叹了口气。
    “那么你选择——”
    “冒险。”
    恰在此时，手机响起，林历下意识地伸手，却被预先起身的金智秀抢了先。
    读完了屏幕上的消息，原本还带着笑意的金智秀陷入了沉默，而林历的脸已经黑了下去。
    他探身取走了手机，扫过了消息之后愉快地挑了挑眉，打开了界面准备回复。
    但金智秀却突然说出了指令：
    “我所要指定你做的，是不要回复她的消息。”
    “不可能。”林历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十五分钟，你答应过我的。”金智秀又变回了电视上的那副清冷模样，语气里也满是淡淡的疏离。
    已经按在发送键上的手顿了顿，林历抬起头，凝视着这個自称是赵美延前队友的女爱豆。
    恍惚间，金智秀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昏暗的地下停车场。
    她下意识地想要握紧防狼电击器，结果却在兜里摸了个空。
    即使如此，她脸上的表情依旧冷静，甚至还有闲心伸手把鲨鱼头重新掰开放好。
    最终，在咯嘣咯嘣的声音里，林历居然真的放下了手机。
    “现在只剩十二分钟了。”他垂着头，平静地攥着酒杯，举杯一饮而尽。
    “喔，很好。”金智秀同样平静地伸出手，轻轻按下了一颗牙齿。
    她注视着这个傻乎乎的鲨鱼头，轻声地讲述起那件早已被藏在了记忆深处的往事。
    “那时候，yg的出道预备组里，一共有九名练习生。”
    “公司对外宣称的成团人数是十个人，但实际上，他们只打算组建一支五人以下的小型女团。”
    “随着时间推移，不时有人加入，也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开。”
    “最后，在经过了多轮筛选之后，宿舍里只剩下了最后的六个人。”
    “那时候，我们六个人都以为一共有五个位置。”
    “直到又有一个人被淘汰之后，我们却被告知考核还将继续。”
    “于是我们五个才意识到，自己将要面对一场最后也是最残酷的竞争。”
    “虽然说是五选四，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真正竞争着的，其实是我和美延。”
    “很残忍吧？明明因为性格和风格都很相像才成为了最好的朋友，却也因此要去比出一个输赢。”
    “输的人等待遥遥无期的下一次机会，而赢的人则风风光光地成团出道。”
    故事的结局自然不用再说，blackpink的jisoo和(g)i-dle的赵美延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历抽回了被鲨鱼头再一次狠狠咬住的手指，却明知故问道：
    “所以是你赢了？”
    金智秀摇了摇头，脸上浮现了一抹古怪又悲伤的笑容。
    “的确是我赢了，可她也没输。”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林历皱起眉头，“是说在考核前她就主动退出了吗？”
    “你……很敏锐。”金智秀用略显诧异的眼神盯着林历。
    他似乎很擅长理性的逻辑推理，偏偏却又喜欢满是感性的美延吗？
    真是……有趣。
    林历面色平静地掰开了那个鲨鱼头。他凝视着它雪白的牙齿，像是看到了三年前还未曾与自己谋面的那个赵美延，正因为被夹到手指而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于是他的嘴角不合时宜地微微扬起，但说出口的却依然是理性的分析：
    “之所以你要背着队友去看她，也是因为这个吧？”
    “我猜平时的考核中，你肯定表现得比她更好。所以在她离开以后，你对她心怀愧疚，你的队友们却认为她是在逃避对决。也正是因此，伱才会一个人背着队友偷偷去看她的演出。”
    手指拂过手机，林历补充完了自己所猜测出来的所有事情：
    “你的队友们肯定极力反对你和她联系吧？明明你本该拥有堂堂正正的胜利，却因为她的逃避而变成了一块永远抹不下去的污点。”
    “将来如果这件事被记者挖掘出来，也会对你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但……你其实很清楚，当初美延她真的只是愿意放弃整整五年的练习，去成就你。”
    十五分钟前便写好的那条消息被发送出去，而桌子对面的金智秀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
    【厉】：朋友和朋友并不一样，你是最特殊也是唯一的那一个。
    三份醉意夹杂着七分真心，让他第一次吐露了内心最真实的那份感情。
    而消息的终点那里，抱着手机的女孩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她的笑容明媚得像是走出yg的大门时，那个明明泫然欲泣却仍在大笑着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