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殿下，那人奴妖化了。”

    “嗯。”

    “……那厮越战越勇，我等联合起来亦不是他对手。”

    “打不过该如何，还用得着本尊教么？”

    “呃……”

    “还有事么？”

    “没、没有。”

    妖王腾森向妖皇狻猊短暂请示后，退回到了自己的管辖范围。

    吩咐麾下六阶老妖且战且退，自己则稍稍远离了战场。

    “六阶在各族群中虽算不得如何稀有，但也属于中坚力量，竟然完全弃之不顾……看来，皇太子压根不在意我等死活。”

    腾森暗自思忖，环顾战场，心底隐约浮现些许担忧。

    上回腾森随一众妖族回到族群领地，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妖皇布的局。

    无论是通讯失联，还是调走兵力，让镇守妖王数量从十二只锐减至两只，皆是为了引君入瓮，杀死人族之皇。

    而妖皇向它说明时，瞳孔里只有无尽的冷漠，似乎完全不在意蛟烈的死活。

    从那以后，腾森便强烈意识到，妖皇看待它们，不是普通的统帅与士兵，而是农夫与锄具。彼此之间只有纯粹的利用关系，再无其他。

    这对于血脉深处燃烧着斗争本能的妖族而言，其实是一件极为反常的事情。

    紧接着，腾森又想到妖皇的崛起。

    与人族灭恶神子拥有类似的能力……

    不过，妖皇在妖域如日中天，且所作所为终究是利好妖族。

    例如歼灭众多难缠的灭恶神子。

    又例如诛杀原本极难战胜的半仙真龙。

    区区四阶的它也无力质疑些什么，唯有祈祷自己并非妖皇正在挥舞的锄头。

    与此同时，江苟铭的战场处空出了一块道则交织的禁区。

    非六阶之上，但凡靠近，便会被无情绞成血雾。

    狂暴、血腥、轰鸣……

    纯粹的妖之力对拼，将整片空间染成血色。

    “杀杀杀……”

    江苟铭双目猩红，唇齿颤抖，止不住发出宛如疯狂者的低语。

    皇气缠绕刀身与剑身。

    每次挥舞，定然见血，残肢乱飞。

    老妖的咆哮与怒吼不绝于耳，并且随着时间推移，少了些许愤怒，多了一丝惊惧与求饶的意味。

    这场毫无意义的战斗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啊？！

    一众六阶老妖无不抓狂。

    它们虽然知晓皇太子的目的是拖延时间，毕竟妖化不能长久，尤其是人族。

    但很明显，对方亦有所图。

    否则对妖道的理解绝不可能成长得如此迅猛，从一开始它们能够游刃有余的围攻，到现如今只能疲于奔命，连还手的资格都没有！

    既然如此，何不派老祖前来速速终结战斗？

    皇太子不是带来了六位七阶么？

    莫非当真不在意它们这些早早看重其潜力、为其出生入死的各族前辈？

    “妖王大人，还没好么！”

    一只刚断了一臂的六臂巨魔捂着溅血的伤口喊道。

    腾森以外的妖王抬首望向金毛狻猊。

    过了片刻，微微摇头。

    “还请诸位前辈多多坚持一会儿，皇太子殿下不出手，定有它的考虑！”

    就在这说话间，一道血芒划过。

    六臂巨魔从头到脚，一刀两断。

    血气裹着妖丹刚要逃逸，又被一股极其霸道的力量震碎。

    江苟铭浴血站在六臂巨魔原来的位置，刀尖向下，胸膛起伏，喘息不止。

    血气中的道则之力钻入毛孔之中，使他狂气更显。

    这是……第几只来着？

    碰！

    江苟铭猛拍脑门。

    想起来了。

    这是第五只，还剩十八只。

    抬头望了望远方，妖皇仍旧静静打量着战场，没有出手的征兆。

    ‘妖之道则已经理解得差不多了，还差临门一脚，便能晋阶。但这临门一脚所需的时间，我的理智怕是支撑不住……’

    短短一个时辰，江苟铭便将妖之道则领悟到了大乘之境，妖身突破至五阶。

    这速度换作常人，不可谓不快。

    但对于有着全灵根、妖化状态、魔道基础加持，以及妖身自众多妖丹中抽出的道则理解作积累的江苟铭而言，却是再正常不过。

    毕竟，常人修三清，相当于平地建高楼。

    材料、设计、以及施工中可能遭遇的困境，皆需重新经历一遍。

    而江苟铭则属于已经建过类似高楼，种种困难都有可借鉴的经验，好比一个给足修行资源、夺舍重修的大能，修行速度自是不会慢。

    当然，再快也基本不可能了。

    毕竟大乘之上，一重一层天。

    魔道归魔道，妖道归妖道。

    既然自成一道，成道之后，彼此之间自是再无参考之处。

    江苟铭这一个时辰，更多的是仗着惊人的天赋在脑中衍化妖之道则，再通过实战加深理解，尽可能向大乘二重迈进。

    但至此已是极限。

    不光解构到了瓶颈，还因为妖化的侵蚀已经开始让他感到力不从心。

    江苟铭的三清。

    一清修魔道，对道则的理解大致与大乘二重修士相当。

    二清修剑道，当初差不多处于大乘一重巅峰——剑偶便是为了提升道则理解，磨炼剑心，这才选择离队。如今也已然晋升二重。

    三清修妖道，则恰好处于剑偶离队时的水平。

    江苟铭要做的。

    是三清合一，化神圆满，引动雷劫。

    那妖道便同样需要迈入大乘二重，保证三清相对平衡。

    这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困难。

    简单在于，妖道可凭借互相吞噬血脉之力，汲取对方的道则理解。且由于他正处于妖化状态，与妖身吃妖丹不同，整个过程几乎不会产生浪费。

    困难则在于，妖化另称妖道同化，类似状态对妖道有着近乎偏执的渴求。

    用人话来讲便是。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江苟铭有过类似的体验。

    那是意识深入魔道之源时如出一辙的感觉。

    不过稍稍有些不同的是，妖道显得更加狂暴，同化念头更加强烈。

    是否像那时一样赌一把自己的意志？

    江苟铭晃了晃脑袋。

    这回可没有脱胎境的薇菈、作为魔道意志延伸的魔灵过来救他了。

    ‘虽然妖皇至今不出手，多少有些不安，但目前的局势尚未到非赌不可的程度。真若有个万一，我还剩一张底牌……’

    念及此处，江苟铭不再犹豫。

    稍作深呼吸，压制住抽动的肌肉和低语的嘴角。

    他双手猛地合十，一字一顿道：

    “法，天，象，地！”

    狂风四逸，道则交织。

    顶天立地的巨人在血光中挺直脊梁。

    直至光华散去，云雾缭绕的庞然大物猛一跺脚，发出震天撼地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