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美欣被赵秀琴扶起来，脸上黑黢黢的一片，这下是真疼出了眼泪花。
她抓起板凳腿就要和林蔚然拼命。
“死丫头.......你敢绊我！”
林蔚然冷笑。
反而把小脸一扬，往她手边送。
“来啊！砸，照我脑门子上砸！”
白净姣好的小脸上透出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犟气，“我破了相，周家的瞧不上，这婚就结不成，两千块彩礼你们怎么吃进来就得怎么吐出去！”
林大海急了，他从哪儿变出两千块来？！
钱刚进兜，就在镇上输完了，赵秀琴都不知道呢。
林大海赶忙拦住。
“有话好好说，动什么手呢！”林大海给赵秀琴使了个眼色，“你姐这会是气昏了头，你跟她一个要出嫁的人计较什么？”
赵秀琴勉强拧出个笑脸来附和，“是啊，蔚然这丫头一向疼妹妹的，美欣你这会就别计较了，啊！”
“妈？！”
林美欣的不满被赵秀琴一个眼刀堵了回去。
林蔚然瞧着这一家子，只替原身不值。
她双手现在还隐隐作痛，如同蚁噬。
那是常年劳作，冬天又要洗全家衣裳长起的冻疮。
为了省些干柴，赵秀琴是不许她烧水洗衣的。
灶上的热水，渣爹后妈和妹妹洗漱完才剩个底儿，她拿妹妹用烂了不要的毛巾沾了热水擦脸，这才没让脸破了相。
原身已被磋磨至死，但她21世纪的林蔚然可不是什么人人可捏的软柿子！
“要我嫁......也不是不行，但，我有条件。”
林蔚然一句话，成功让三人目光都巴巴望了过来。
林大海皱眉，“什么条件？只要不还那彩礼钱，爸都答应你。”
林蔚然的目光悠悠看向了赵秀琴。
赵秀琴心里暗叫不好，这死丫头片子转了性了，别是惦记上了那......
“不成！林蔚然，这婚是你亲妈在的时候给你定下的，本该就是你去嫁！”赵秀琴几乎要跳起来，“我命苦啊，黄花大闺女的给人当了后妈，辛苦了十来年没落句好！哎哟！”
“这没良心的玩意儿还算计起爹妈来咯！我没法活了呀！”
她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哭嚎，拉着林美欣加入队伍，俩人的声音几乎要把房顶掀了去。
惹得林大海砰砰砰地拍桌子叫骂：“别哭了！”
林蔚然是不急的。
那周家的婚约是渣爹上赶着去提的。
周家是什么人家？
林大海回家后还绘声绘色地吹嘘，人周老先生门口还站着哨兵呢，别提多有派头了！
婚事不成，借林大海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昧下这两千块。
林大海见大女儿冷着脸不说话，就明白这事今天不能善了，他猛地举起酒瓶往地上一摔。
玻璃渣碎了一地。
赵秀琴母女终于止住了声。
林大海喘着粗气，“蔚然丫头，你说吧，什么条件！”
见母女二人也不再发出噪音，林蔚然这才开口：“我妈当初嫁过来，是带了嫁妆的，要我嫁去周家可以，我妈的嫁妆必须一分不少的还给我！”
林大海皱眉，还没开口就被赵秀琴抢白。
“你做梦！ 你那个短命妈哪来的嫁妆？你怕不是想钱想疯了要讹老娘一笔！”赵秀琴几乎要把牙咬碎了，恨不得撕了这丫头的嘴。
林蔚然没有废话，直接走两步扯开林美欣的衣领，指着她脖子里拿红绳挂着的一块玉坠。
“喏，这不就是我妈嫁妆里拿的吗？怎么，不是后妈你借走给妹妹戴的？”
林美欣慌张地甩开她的手，林蔚然故作诧异。
“哦？难不成是美欣妹妹偷了我妈的嫁妆？！”
“没、我没有！”
赵秀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林蔚然继续慢条斯理地说。
“还有一个翡翠的镯子，我十岁那年被你拿回娘家显摆弄碎了，你扔到了臭水沟子里，我捡了埋在门口榕树下边了。不过没关系，咱们都是.......”她面色冷凝，一字一顿地强调，“一家人。”
“折现给我三百块钱，就算抵了，不用谢我。”
“你这个要死的贱蹄子，你爱嫁不嫁，一分钱别想拿！”
赵秀琴把心一横，给女儿拽起来，“美欣，那周家的只是瘸了腿，条件还摆在那儿呢，你要是嫁过去也不是做富太太吗？”
“妈？你还是我亲妈吗！那是个残废啊，咱们不是去看过了，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从部队退下来能干啥？他爸又不能养他一辈子，难不成，以后要我来养活他！？”
林蔚然看着这母慈女孝的场面，终于忍不住翘了嘴角。
语气惋惜地补上一刀。
“听说这腿要是伤得重了，连生孩子都受影响呢，这不是守活寡吗？啧啧啧！”
林美欣眼前一黑，“我不嫁！我死也不嫁！”
她把脖子里那串玉坠扯了下来，塞入林蔚然手里，
“还给你！”
林大海忍无可忍。
“给她！都还给她！就当老子没生过这个不孝的东西！”
赵秀琴还想说什么，林大海忍了半天的怒火总算找到了出口，他啪地一巴掌甩了过来。
“你，你打我？！”赵秀琴不可置信，旋即扑上去，“我跟你拼了！”
两人撕扯摔进了屋里，好一阵噼里啪啦的打砸声。
林蔚然意兴阑珊，转头就见林美欣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模样，“林蔚然，这下你高兴了？你这个短命鬼生的赔钱.......”
高兴？
林蔚然想起那抹无人在意病死的魂魄，高高扬起了手。
“啪——”手心隐隐作痛，烂了的冻疮又崩开了血肉。
对上林美欣呆滞的、惊恐的目光，还有那半张被扇歪了的脸，林蔚然笑了笑。
“这下高兴了。”
好一会，赵秀琴红肿着脸回来，林大海紧随其后，半边脖子都被挠花了。
林美欣顶着鸡窝头，顾不得抽噎，冲到了她妈身后寻求保护。
太可怕了.....
林蔚然她是属虎的吗，怎么打起架来不要命啊？！
“都在这里了，多的一分没有！”
林大海一抬下巴，赵秀琴不情不愿地从铝制饭盒里倒出了钱。
一叠大团结，还有零碎的毛票，硬币若干。
这两年她攒的私房钱全在这里了。
林蔚然一把搂过钱，点了点，一共一百三十五块六角三分。
她从房间撕了一张日历，拿出自己偷藏的铅笔，唰唰唰写了张欠条，递给林大海。
“签了，我马上去周家。”
林大海气血上涌，这丫头居然还要他们打欠条，还上剩下的一百多块！
赵秀琴不识字，林美欣搁后头念给她听，她不可置信，“林蔚然，你是掉进钱眼里了？！”
林大海也恨得咬牙切齿，“你今天出了这个门，就别再叫我爸，我没你这种不孝的女儿！”
话落，他刷刷签下了名字，将纸撇了过来。
“求之不得。”
林蔚然拿起欠条，揣着兜里的一百多块，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个家里，她本就没什么东西，吃的用的，都是捡林美欣剩下的，没有行李，自然无需收拾。
身后遥遥传来赵秀琴的咒骂。
“等着瞧吧，一个破落户上赶着攀高枝的，看周家能怎么作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