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针引线这种事让他做得正经严肃，指哪儿打哪儿，一副任由差遣的样子。
顶着这张眉目冷峻的脸，做着小媳妇做的活。
林蔚然再气闷，也都消了。
“好了，不用你帮忙，你去看书吧。”
周文野听她语气缓下来，总算停了手，却没有转着轮椅离开，就坐在她身边看书。
昨夜的雪还没有化，被大院里的军人早早扫到了路边，这会门口又簌簌地飘起了雪花，林蔚然放了针线篓子去门口张望。
“好大的雪，看来今天是出不了门了。”
她还打算把店里柜子的设计图画出来，交给装修师傅，让木工尽快做起来。
只能看看明天老天爷赏不赏脸了，别耽误了店里的装修。
周文野放了书，“你要出去的话，我让人送你，路滑不安全。”
林蔚然摇了摇头，“不急这么一会。”
她被门口的风一吹，脸又有点干痒。
林蔚然走回屋里拿出周文野买的那瓶奇迹面霜，打开盖子挖了一指，往脸上轻轻揉搓。
她可不想在脸上长冻疮。
用了这个，就想到外面那个轮椅上的男人。
人冷，做事却是带着暖意的，这种东西她自己都没能放在心上......
林蔚然忍不住翘了唇角。
回到客厅，她松了松脖子和手，继续做给宋美娟的衣服，把细节处理好，大面积的缝制有缝纫机，做起来速度就快了。
她坐回桌边，低头缝制袖口的褶皱。
周文野从她出来，一直偷偷看着她。
林蔚然的脸有一点点泛红，是刚刚被寒风吹的，她用面霜揉过以后那红色变得粉粉嫩嫩，像是能掐出水来。
只是她不知道，有一小块乳白色的膏体还残留在眉骨上，没有涂抹开。
周文野盯着那里，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轮椅转了两圈，悄声来到她身边。
林蔚然还没反应过来，周文野的手就伸到了眼前。
那带着一点粗粝感的手指，从她的眉毛轻轻划到了眼角，力道轻得几乎是抚摸。
林蔚然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呆呆地看着他靠近。
周文野的睫毛很密，下垂的弧线常常能隐藏住他眼里翻涌的波涛，让这双锐利的眼睛更好隐藏情绪。
他的视线像是有痕迹一般，从她的眉角眼梢掠过，又停留在了她微微张开、讶异的嘴唇上。
几秒钟的凝视。
林蔚然胸腔里的声音大得她自己都能听见，浑身的热气都好像跑到了双颊上。
“你......”
周文野突然抽回了手指，轮椅也连带着往后退了一圈。
声音低得有点发紧，他解释，“你脸上的东西没抹开。”
林蔚然这才伸手去摸他碰过的位置，确实湿润润的，有面霜的残留。
周文野低头去看书，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哦....谢谢。”
林蔚然说完，拿起剪刀又放下，拿起针也不知道缝哪里。
她刚刚还以为周文野要......
要什么？
林蔚然懊恼，有什么可胡思乱想的！
她暗暗捏了自己一把，唾弃自己一定是冻昏了头，放着一堆正事不做，想这些有的没的。
林蔚然定了神，把衣服放在一边，准备先画出店铺里的柜子。
她设想的是参照一些奢侈品柜台的陈列，当然初期她的商品不多，为了不显空旷，不需要密集地摆设。
但是要先预留出位置来，空位就先用鲜花，或是淘一些复古的摆件来做装点，提升整体格调。
毕竟这会儿装修的材质并不丰富，就算有，林蔚然的手头也不宽裕。
因此极简撞色加复古的结合，是她最好的选择。
林蔚然在硬纸板上涂涂画画，她画衣服是专业的，可对于画家具只能囫囵画个样子，到时候只得拿着图样和木工师傅当面沟通才行。
幻想着长宽，林蔚然忍不住拿手比划。
周文野余光注意到她的动作，转过来看见纸板上的画。
“这是柜子？”
林蔚然心里还有点不自然的情绪，掩饰着点了点头。
周文野拿过纸板，询问她，“我能在上面改改吗？”
“......可以，你还会画这个？”
周文野接过她手里的笔，低头在纸壳上写写画画，“小时候家门口有个老木匠，跟着学了一段时间，后来把家里家具拆了，被我爸撵了一条街，就不学了。”
林蔚然噗地笑出了声，又掩饰性地咳了咳。
“你还有那么皮的时候？”
周文野看了她一眼，微微挑眉，“不像？”
一点也不像。
林蔚然怎么也想不出他年少时被周叔追着打的样子。
周文野就算坐在轮椅上也像一棵板正的青松。
极少时才会露出额外的情绪，就像刚刚——他眉毛微动，那张冷峻的脸就像褪了寒气，一下就凸显出让人脸红的俊美和隐约的不羁。
林蔚然挪开视线，不由看向他的腿，如果他没有残疾的话.......
周文野递来纸板，打断了林蔚然的思绪，“你看看，这样是不是你要的效果？”
林蔚然低头看，一下就怔住了。
她自己画的或许还有些潦草，因为需要画出立体构造，她并不精通家具制作的细节。
周文野在她的基础上进行修改，简直是让这图纸脱胎换骨。
“对，就是这样.......你画的真好！”
林蔚然不吝夸赞，把纸板捧着细细地看，这下是完全符合她的设想了。
他有这样的能力，不用白不用。
林蔚然又动起心思。
除却这个展示柜，她还想要一个形状特别的收银台。
林蔚然弯着身子凑近了他，近得周文野一侧脸就能看见她脸上那层淡淡的、细细的绒毛。
周文野眼里微微波动。
她用笔尖在纸板上比划，“也是这样长度，我想要曲线的横截面，可活动的门板.....”
林蔚然眼眸锃亮，周文野就静静看着她，直到她说完最后一个要求。
“嗯....是不是我说的有点多，能画吗？要不我先打个草稿？”
周文野言简意赅，“能。”
林蔚然就着桌面，托腮看他画，看着看着就歪了视线。
周文野的手指细长，因为常年暴晒的缘故，也是麦色的，透出一种健康的美感。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林蔚然慌乱地收回目光，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度关注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