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说谁呢？！”
    “我表姐那可是能起死回生的神医！”
    陆成熙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脚不已，气急败坏地瞪着那中年男子，仿佛被侮辱的人是他，而不是楚蓁。
    哼，他表姐可以起死回生，接回一只断手又算得上什么。
    想着，陆成熙忍不住又朝裴睿之耷拉在地上的断手瞟了一眼，就见那僵硬的指尖隐约泛出青白之色。
    他不由咽了咽口水。
    这手的确是断了，就快跟死人的手差不多了……应该能接上吧？
    “二嫂，给他另请个大夫吧。”裴如绯大咧咧地对楚蓁道，“死不了就成。”
    “不不……”裴睿之绝望地呢喃着，虚弱不堪，艰难地抬起完好的右手，“救救我！我不要当残废！”
    “没了手， 就算活着，也就是个废物……”
    伤在儿身，痛在娘心，那妇人感同身受，儿子的每个字都像刀子扎在她心口。
    她猛地对着楚蓁跪了下来，对着她砰砰地直磕头，苦苦哀求：“小娘子，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
    “他性子倔，要是真没了这条胳膊，怕是活不下去了……”
    “只要小娘子能救活我儿子，让我为你做牛做马也成！”
    “求求小娘子了！”
    妇人泪如雨下，乞求地看着楚蓁，好像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般。
    “徐氏，你就别闹了！”中年男子皱紧了眉头，觉得自家婆娘是不是吓傻了，居然信一个才及笄的黄毛丫头可以为儿子接上断手。
    “这些人来路不明，莫名其妙出现我们村，谁知道他们可不可信，是不是心怀歹意之人！”
    “睿之只是断一条胳膊而已，反正他又不考科举，也不影响他娶妻生子。”
    中年男子的脸上满是沉痛、煎熬之色。
    先是举家被流放到这蛮荒之地，现在儿子又惨遭这飞来横祸，连番打击让他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心道：也许这一切都是命。
    他只想儿子好好活着，给他生几个孙子，安安稳稳地过完余生。
    裴睿之闻言，眸中露出迷茫悲凉之色：难道他活着仅仅是为了给家里传宗接代吗？
    “爹爹，娘！”
    “哥哥！”
    院子外响起少女透着浓浓忧心的嗓音，话音刚落，裴如堇就拎着裙裾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裴敬衍、谢氏一行人。
    看着兄长伤重至此，裴如堇“哇”地哭了出来，哭着去求裴敬衍：“伯祖父，救救我哥哥！求求您想办法救救我哥哥！”
    伯祖父？中年男子和妇人因为女儿的称呼愣了一下。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细细地端详了裴敬衍一番。
    他至少有十几年没见过这个伯父了，漫长的岁月让裴敬衍的容貌看来苍老了不少，但也不至于认不出来。
    “大伯父？”他讷讷唤道，神情既惊喜又敬畏，心道：是了，大伯父一家也被流放到岭南了。
    “阿海。”裴敬衍微微颔首，也不着急叙旧，“我这孙媳精通医术，让她给……睿之，这是睿之吧？”
    “是睿之。”跪在地上的徐氏连连点头，再次哀求楚蓁道，“侄媳妇，婶娘求你了，给睿之接上断手吧。”
    裴敬衍一愣，立刻抓住了关键词，正色问楚蓁：“蓁儿，他的手还能接上？”
    “能。”楚蓁点点头，“断手接上后，他十有八九会发烧，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他自己了，他年纪轻，应该有九成把握。”
    末了，她又补充道：“就算截掉这只手，这么大的创口，伤口发炎，他也会发烧。”
    伤口发炎在现代不是什么问题，只要一支青霉素就能搞定，可现在，她凭空也变不出青霉素啊。
    若说之前徐氏心里对楚蓁其实抱有一丝怀疑，只是为了儿子才死马当活马医，现在听裴敬衍亲口说楚蓁精通医术，登时信心倍增，忙不迭地又道：“侄媳妇，睿之就拜托你了。”
    “……”裴海则露出讪讪之色，想起方才他还叫嚣着楚蓁这些人来路不明。这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楚蓁从袖袋中摸出针包，毫不犹豫动地在裴睿之左臂上的几个穴道上扎下一枚枚银针。
    哪怕是外行人，也能看出她针法不俗。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裴睿之的身上，院子里一时陷入沉寂。
    徐氏盯着儿子断成两截的左臂看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对女儿说：“小堇，你哥哥的伤口是不是不流血了？”
    裴如堇揉了揉眼睛，鼓起勇气也去看兄长血肉模糊的断臂，激动地连连点头：“止住了，止住血了。”
    原本凝滞的空气略略一松。
    楚蓁指了指里屋，吩咐陆成熙道：“表弟，去找块大点木板，小心点，把人抬进去。”
    “好嘞！”陆成熙一口应下，左右看了看，干脆就拔刀，一刀把这间屋子的门板给卸了下来。
    跟着，他招呼上了方老四，两人一起小心翼翼地把裴睿之连人带断手地抬到了门板上，再抬进了里屋。
    楚蓁没急着跟进去，而是让裴如绯去准备一些蜡烛和铜镜，吩咐裴如堇去烧尽量多的热水，又招呼刚进门的无虚道长帮忙：“你去熬个麻沸散。”
    被当药童使唤的无虚道长甩了下拂尘，不甘愿地撇撇嘴，可心里又好奇地不得了：“小师嫂，你真的能接断手？”
    他觉得就算是凌霄师叔也不敢放这狂言。
    “你给我打个下手不就知道了吗？”楚蓁笑眯眯地说。
    无虚道长眼珠子登时就亮了，那点儿不甘愿瞬间烟消云散，再次一甩拂尘：“贫道这就去调配麻沸散。”
    几人在楚蓁的指挥下进进出出，尤其是无虚道长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片刻后，所有闲杂人等都被驱赶到了院子里，楚时聿、陆成熙和裴如绯守在了通往里屋的门帘外，不许任何人进去。
    徐氏的目光始终死死地盯着那道垂落的门帘，忍不住双手合十，喃喃道： “佛祖保佑。”
    “佛祖大慈大悲，一定会保佑睿之的。”
    “不对，不对。”裴小九耳尖地听到了，摇着手指大声说。
    什么不对？徐氏与裴如堇母女俩不由低头去看三头身的小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