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瓷勺喝了三四口，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来，于是就停了停喝汤的动作。那就是自打赵昀经常在凤仪宫里用膳，年前那会子又在宫里赐了一回牛尾汤后，似乎后宫的妃嫔都开始效仿起来。
    他倒是不记得从前淑妃宫里的小厨房炖汤，即使炖也炖地极少，天气寒冷的时候肯定是有的，但夏天里，很少很少。
    想到这里，赵昀嘴角微扬，又连着喝了些，喝了半碗的时候就叫林运撤下了。林运哪里会明白赵昀的心思，只是恰巧觑着了一眼赵昀的笑，以为是淑妃的汤得了陛下的欢心。心有所动，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傍晚时分，天边的暖白色渐渐染上一层金黄，如火焰般炽热明亮的霞光也点亮着半壁天空。夏日的夜晚姗姗来迟，仿佛还要揉碎在清凉微醺的月华里，像是一首道不尽说不完的绵长诗篇。
    踏着这样的傍晚景致下，赵昀的仪仗迤逦行往钟粹宫。正要陪着萧贵嫔用晚膳，还没走到萧贵嫔的寝殿门前，就看见李贵嫔袅袅婷婷地从萧贵嫔的寝殿里出来。见到了赵昀，李贵嫔忙近前几步，福身莞尔：“妾请陛下圣安。”
    李贵嫔身上穿的是嫣红色薄烟罗绘花长裙，一截又白又嫩的脖颈露了出来，在夕阳的余晖中，恰似一段上好无暇的白璧。
    赵昀喉结一滚，心中一动，亲自过去扶起：“爱妃不必多礼，你是来看萧贵嫔的么？”
    “正是，”李贵嫔抬起头，眼眸如春水，缓缓流淌在赵昀的脸上：“妾与萧贵嫔一向要好，她有孕后，妾也时常过来看望。”
    赵昀颔首：“正是晚膳的时辰，你就留下一起用罢。”
    “这......”李贵嫔很是犹豫，余光还若有若无地往身后扫了一眼。
    赵昀还想挽留，就看见萧贵嫔已经扶着宫女出来了。唇边的笑淡了两分：“罢了，改日朕过去看你就是。”
    “是，妾告退。”李贵嫔又福了福身，萧贵嫔又与她行了一个平礼，李贵嫔就袅袅离去了。
    萧贵嫔激动地跟在赵昀身后，却并没有注意到赵昀眼里的那一丝丝不舍与贪恋。
    用晚膳时，赵昀比较沉默，几乎是萧贵嫔在旁边说两句，他答一答，亦或是问一问萧氏腹中孩子的情况。不过即使没有刻意去观察，赵昀也发觉萧贵嫔比怀孕前瘦了一圈，脸色也不太好。
    萧贵嫔这一胎他没有怎么问过太医，陆暄仪说起时，他也是以听为主，他对萧氏没什么感情，这个孩子也是意外，不过看在孩子还要萧氏有孕以来辛苦的份上，赵昀的态度还是很温和的。
    宫人在撤膳的时候，萧贵嫔一个没忍住，又捂着嘴到旁边吐了一回。赵昀皱了皱眉，待萧贵嫔回来后，才淡淡开口主动说了句：“朕瞧着你近日消瘦了不少，怀着身孕也着实是辛苦，明日叫太医来，想办法给你调养调养。”
    这么个吐法不是个事啊。
    萧贵嫔心里也委屈，眼睛也是红红的，可自打发现有孕没两天她就开始有了这么严重的孕吐反应，眼瞅着就要怀到四个月了，放眼整个宫里也没有这么能孕吐的。比起别人来，萧贵嫔反而并没有那么热切地盼望着皇帝过来陪她，毕竟若是一时惹恼了陛下，不说是把陛下恶心着，就是那么一点点的异味都极有可能叫陛下不快。
    可是陛下来了，她也不能赶人走，只得强打着精神来陪着。听了赵昀的话，她也很是乖顺的模样点头。
    赵昀也没有别的话，交代了这句正要起身离去，就看见侍立在门口的林运往这边瞄了一眼，赵昀心里有些不悦，隐隐猜到了是什么事。果然等赵昀走到门口时，林运就小声禀告着：“启禀陛下，钱婕妤打发人来请陛下过去品茶。”
    赵昀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林运，到底还是嫩了点，这要是邓远，早就客客气气地把人打发了再来回禀一声就是。不过当下是一点不满都没有表现出来，林运跟了邓远这么久，也只是这个样子，其他的徒弟怕是还不如林运。也就随口嗯了一句，抬脚就往外走，完全没有要去看钱婕妤的意思。崔文达见状，忙高声喊道：“陛下起驾——”
    赵昀回到建章宫后，就命司寝的内监接李贵嫔来。幸了两次，也满足了。
    从明元殿出来的时候，误了些时候，但挑刺也是看人，谁也不会没有眼力见的去挑李贵嫔的这根刺。不过，还是有个人除外。
    初一一早的请安自然就热闹了。
    柔昭容跟李贵嫔差不多前后脚到的凤仪宫，柔昭容见到李贵嫔很规矩地给她请安，她也大大方方地受着，还说：“李贵嫔这个礼数行地就是周全，本宫听说高丽的女子最重礼仪规矩，你也是深为受益了。哎，不过说起来也是可惜，尊贵的高丽公主本来是可以在你们高立国里选乘龙快婿的，却偏偏被送到大宸来给本宫还有其他娘娘行礼，真是委屈了。”
    说完也不顾李贵嫔的脸色，轻蔑地一笑，就径自进去主殿了。
    淑妃来的时候也不算迟，柔昭容不过草草地行个礼，也不管淑妃有没有叫她坐，她也就起身坐下了。淑妃不过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并不想跟她计较这些。
    可是柔昭容显然并不是这么想，她看着淑妃稳稳当当地仍坐在属于的位子上时，心里的小火苗就蹿了起来，把手上的茶喝了半盏，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道：“许久不见淑妃，真是别来无恙啊。”
    淑妃也不打算理她，自顾自地喝茶，柔昭容也不恼，继续挑衅道：“也不是别来无恙，我看淑妃这颧骨和嘴角这里的粉好似没有抹匀罢。以往淑妃的妆都是精致地无可挑剔地，怎么这生完孩子头一回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就这么不敬皇后啊。”
    “是么，”淑妃不慌不忙用绢子压了压脸上的粉，但就是没有碰柔昭容说的地方：“昭容的眼睛也够亮的，不过太亮了也并非是好事，只盯着别人而不看自己，就是有眼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