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郑贵妃殿内，夜明珠在殿内熠熠生辉，温和明亮的光明照耀着整个宫殿，却没办法驱散郑贵妃脸上的阴霾。
    “这回与北夷的和谈，段无咎也办得极好，连内侍从燕地回来之后，对那个段无咎可是赞不绝口呢，也不知道老九做了什么，竟然能讨好得了连内侍……”四皇子坐在母妃身边不停地抱怨。
    “只怕连内侍帮段无咎那个贱种，不是因为他讨好了连内侍，而是因为连内侍揣度了陛下的心思。连内侍这些年屹立不倒，就是因为他只为陛下办事。”
    四皇子没明白，“什么叫做揣度了父皇的心思？父皇难道属意老九？”
    郑贵妃揉着太阳穴，疲惫地说道：“你父皇……他的心思说变就变，谁又能知道呢？”
    ……
    当年，段无咎还小，被仁圣帝交给了郑妃，想着郑妃和万贵妃曾经亲如姐妹的情分，会把段无咎当成亲生孩子一样对待。最开始一年，郑妃对段无咎还不算太坏，至少人前一定是要做出一副舐犊情深的样子的，可后来当郑妃发现陛下似乎并不常常愿意见段无咎，甚至在她刻意把段无咎拉出来扮演贤良淑德的时候，仁圣帝非但没有因此多来看看她，反而会回避来她的宫殿。
    郑妃心中自然认定，陛下是不在乎段无咎这个孩子的，于是她便开始了对段无咎的虐待，并且纵容满宫的奴才在私下里欺负段无咎。
    直到那一日，连内侍牵着段无咎来到她的承乾宫，并且单独跟她说了一番话。
    “陛下不是不爱九皇子，是看到九皇子便会想起惨死的万妃，勾起心中的伤痛，每每见过九皇子，陛下都要难过一阵子，为了陛下的龙体和江山社稷，陛下这才想着少见九皇子几面，但陛下心中还是很惦念九皇子的。
    “若是九皇子真的在承乾宫里出了什么事情，或者陛下发觉九皇子过得不好，那陛下心中的愧疚之情兴许也就得到缓解了，因为陛下可以把愧疚变成对虐待九皇子之人的憎恶。说不准啊，处置了那些虐待九皇子的人之后，陛下那挥散不去的愧疚之情也就有了出口，就又能与九皇子亲近了。
    “郑妃若是想要陛下的憎恶，想要陛下愿意亲近九皇子，便继续折腾九皇子吧。洒家言尽于此了。”
    那一日，郑妃宛被连内侍一番提点，如被当头棒喝，立刻教训了宫中的下人，让他们不准再继续欺负九皇子段无咎。
    后面也是奇怪的很，九皇子病了一场，陛下便让段无咎去了行宫养病，等他再回来，脸就被磕破了，那最像万妃的泪痣也没有了，只有随着年龄增长，就越来越不像万妃，才能也相当的平庸，成了皇子里最不显眼的那一个。
    偶尔他还要因为骄奢淫逸的毛病闹出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来，还曾经被言官弹劾过，每次仁圣帝都替段无咎遮掩过去。看到仁圣帝对九皇子还是有些感情，再加上段无咎长得没有那么讨厌了，也对她的两个亲生儿子没有威胁，郑贵妃这才彻底放下了对段无咎的防备，只把他当做自己亲生孩子的挡箭牌，对外还是一副她极为宠溺段无咎的模样。
    万万没想到，如今段无咎竟然会成长为如今的模样。
    ……
    郑贵妃用玉轮缓慢地滚着脸，闭着眼沉思。
    “如果连内侍要帮段无咎，当年就直接跟你父皇揭发我虐待他了，但连内侍没有，反而是来提醒了我一番，我后面被封贵妃，也有照顾老九有功的原因。想来，连内侍应该只是为陛下尽责而已。”郑妃道：“怕就怕，陛下心里还是对万妃那个贱人念念不忘，人活得越久就越是念旧，他若是把对万妃的感情转移到了段无咎身上，连内侍自然是要顺着陛下的心意夸奖老九的。”
    “若是连内侍也帮老九，我们岂不是很是被动？”四皇子急了，“陛下已经让他年后回来了！舅舅派去的杀手也失败了，我们现在如何是好？”
    “我娘家那几个哥哥，实在是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不是说派了江湖上的第一高手去的么？”郑妃抱怨道。
    “哼，大概段无咎身边有几个能人吧。”四皇子小声道，“母妃，不如派我们的人去一趟燕地。”
    “不可！虽说我郑家在燕地有些势力，但毕竟段无咎是燕王，万一这批人出了问题，岂不是一查就查到我们身上了。”
    “看来在燕地刺杀段无咎是不可能的了。”
    郑贵妃睁开眼，缓缓道：“年后陛下不是想让他回京么？那便在路上再说吧。”
    “可我听说，燕王打算先整顿燕地的钱法，等到事情办完了，再回京。若是真的让他把此事办成了，那他可真是在燕地文治武功，不仅能彻底把燕地十州掌握，还在父皇面前大大的露了脸，咱们可不能让他成功。”
    “给你舅舅写信吧，我郑家在燕地那么多年，也不是轻易被他拿捏的。他想整顿钱法？哼，小心丢人现眼。”
    ……
    燕王府。
    那日虽然段无咎什么都没做，但是那一晚上谁都不好过。
    接下来，一直到新年之前的半个月，柳之恒都没再让段无咎靠近，而且她恨不得日日找大夫把脉，心惊胆颤直到月信又来了，她才终于松一口气，确定自己身上没有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意外。
    转眼，新年就快到了，这段日子柳之恒早出晚归，专注在钱法改革的事情之上。新的铸币厂建在雍州城外，经过了一系列的准备工作，第一批铜钱终于要开炉铸造了。
    柳之恒一大早便带着镇星和荧惑前往城郊去盯着第一批钱币的质量。
    这段时间的辛苦算是没有白费，第一批铜钱的质量上乘，比以往所有的钱币质量都好，柳之恒和属官们这才放心下来，只等着新年过后就可以随新的政令一起推出这批钱币。
    看完钱币铸造时间已经不早了，柳之恒估摸着现在回去城门就关了，她是能不使用特权就尽量不麻烦别人的类型，柳之恒便打算在和镇星、荧惑在铸造钱所将就一晚上。
    不曾想，有王府的内侍来接柳之恒，说是王爷在这边山上有个小院，天璇君可以去小院歇息。
    柳之恒已经习惯段无咎在哪里都有房子了，便带着镇星和荧惑一起前往了山上的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