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战的双方并不都是武者。
    其中一方是五名人类，阮莺虽然很少出门，但这几日观察下来也能认出那是仙鹰教和青林堂的人。
    地上还倒着两个人，面色青紫嘴唇干裂，其中一个脖子上有两个细小的血窟窿，看样子是中了毒。
    而造成那两人中毒倒下的，就是交战的另一方了——
    大概，这一带所有的蛇都在这里了吧？
    看着正与那五名武者激烈交锋的大量蛇类，阮莺心中感叹。
    原本，对于能够进入秘境的武者来说，对付一些蛇并非难事，运转真气挥剑一扫就能处理大片，但这些蛇体型和数量都不容小觑，而且其中似乎有不少灵蛇。
    实力不见得能比过自己身旁这条巨蛇，但也弱不了太多；再加上大概是占了偷袭的优势，因此几人现在也打得很艰难。
    莫要说来自不同门派的武者，哪怕是同一门派的武者之间也严重缺乏配合，打得束手束脚不说，好几次还险些误伤彼此。
    这是怎么回事？
    巨蛇蛰伏在阮莺身旁，对眼前这一幕感到不解。
    这一带蛇类确实不少，但从未听过有如此规模的族群存在，而蛇类是不会像这样子彼此之间联合捕猎的。
    就算会，也不会挑选如此棘手的猎物，在发现对手是难啃的硬骨头时就应该选择退开。
    为何现在这么多蛇类却在悍不畏死地围攻这几个人类？
    与巨蛇不同，阮莺在经过短暂的观察之后，就察觉出了事情不对劲的缘由——
    在倒地的其中一名武者身上，她作为顶尖药师的嗅觉敏锐地捕捉到了奇怪的味道，那味道刺激着她的直觉，告诉她那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宝藏。
    一条蛇绕过别的武者，来到了那名武者身边，打算钻入他胸口的衣物内；但随后就被赶来的武者一道剑气击飞。
    这一击掀动了倒地武者的身体，让方才那条蛇打算钻入其衣物抢夺的东西暴露出来。
    一朵小红花。
    红得妖艳、红得耀眼、红得魅惑人心，仿佛只是这样看着，就有可能被那一瓣又一瓣不过拇指大小、层层叠叠的花瓣勾走了魂魄。
    金黄色的小小花蕊，仿佛微微散发着璀璨的光辉，让人移不开视线。
    摄心花！
    意识到连自己都差点被这朵小花勾走了意识的阮莺，回忆起曾在古籍上看到过的、可遇而不可求的绝世名药。
    有人说，这种花生长在那里，那里的植物就会生机勃发，各种珍贵药材都会争相生根发芽；
    有人说，这种花由天神洒向人间，一小片花瓣就可医治百病、延年益寿；
    有人说，用这种花的花蜜酿造而出的酒，可让人青春永驻，近乎长生不老；
    有人说，有人说，有人说......
    哪怕在外界几乎不曾有真正的摄心花被找到，关于这种神奇花朵的传说和记载却不少，只要是对医术有所研究的人，不可能没有听过这大名鼎鼎的红色花朵。
    不过，关于这种花究竟有多少的神话，阮莺此刻都不关心；对她来说，这花朵现在有且仅有一个价值——
    摄人心魄、勾人神魂。
    正如其名。
    你也要上？！
    见阮莺一副摩拳擦掌蓄势待发的样子，巨蛇一脸的惊讶。
    看到摄心花的瞬间，巨蛇也明白了这场血战是怎么回事，不过好在它灵智已开，所以虽然也很想要将摄心花拿到手，但还是能够克制自己。
    再怎么宝贝，也只是宝贝而已，这片天地之间，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何况，也只是直觉告诉它那朵花是宝贝，具体是什么宝贝，它自己也说不上来，也就是说冷静一想就会发现那东西对它来说没什么用。
    我又不吃花。
    再说了，你等他们两败俱伤死得差不多了再上去不好吗——巨蛇看向阮莺，后者拿出一小颗绿色药丸服下；然后看向它，略加犹豫之后，也递过来一颗同样的药丸。
    呃，她自己也吃了，应该没事。
    考虑到自己不吃可能就会被立刻干掉，巨蛇只好将那颗仔细一瞧还挺好看的药丸吞下。
    一种奇妙的感觉在体内扩散，与此同时——
    还挺好吃的？
    不管像是在回味药丸的巨蛇，阮莺拿出了几个甚至不到她拳头大的特制袋子，然后用力扔向几个武者。
    死去的人似乎会被真龙图腾保护着送出秘境，手持摄心花的武者中了毒，阮莺可不敢赌他还能活多久。
    人蛇之间激战正酣，武者们压根来不及观察朝自己飞来的是什么，只当又是打算偷袭自己的蛇类，便本能般地朝着那看上去完全无害的小袋子发动攻击。
    霎时间，袋子破碎，淡紫色的粉末爆散开来，弥漫在周围的每一寸空气中。
    这粉末不仅挥之不去，而且不会坠地，就这么漂浮在空中，隐隐中甚至有缠绕在场每一个生灵的趋势。
    无论是人还是蛇，都察觉到了这粉末的不对劲，蛇类疯狂扭动、武者调动真气，但依旧被粉末死死缠住。
    武者们知道这粉末不简单，都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尽可能不去吸入。
    不到十息的时间，第一个牺牲者就出现了：
    一名仙鹰教的武者突然跪倒在地，他惊恐地瞪着眼睛、面目狰狞无比，似乎完全无法呼吸；同时，在他迅速变紫发黑并且肉眼可见发生溃烂的皮肤上开始有血液渗出。
    很快，他就停止了那瘆人的挣扎，以一个诡异的扭曲姿势，和不忍直视的痛苦表情僵直在地上。
    “快跑！”众人也顾不得周遭的蛇类了，不知是谁一声大呼，众人就想要逃离此地。
    可惜，已经晚了。
    武者们一个又一个地倒地，一个又一个地开始经受方才那恐怖的痛苦；哪怕是最先捂住了口鼻的武者也难于幸免。
    蛇类也是一样，它们拼命挣扎扭动，意图逃离这片死地，但仍旧不过是徒劳。
    人类，竟然如此狠毒？！
    巨蛇被吓傻了，它当然知道阮莺擅长用毒，不然最初也不会用毒拿下它；但它没料到这个人类竟然这么毒！
    它能感觉到，即便是已经僵硬在原地的那些人类，也依旧没有死去，还在承受痛苦。
    进一步的，巨蛇发现：不仅仅是人类和蛇类，就连被这粉末触及的草木，都开始肉眼可见的迅速枯死。
    这一小片区域，正在迅速变为真正的死地！
    这个人类，究竟是谁？
    阮莺并不理会巨蛇惧怕的目光，她径直走入粉末之中，来到藏有摄心花的武者身旁，将花收入囊中。
    对于身旁那些在痛苦中扭曲的人和蛇，她看都没看一眼。
    这紫色的粉末，是她花费了大量精力才调制出来的秘药，除非事先服下解药，否则触之必定中招，再怎么捂住口鼻都没用。
    这就是她秘密的杀手锏，即便是纪允炆，也不知道这个药的存在。
    这是她第一次对人类使用，不过效果和她所预料的相同，这让她非常满意——自己在医药方面的才能，如同当初师父所评价过的那般近乎无人能及。
    也不枉自己数次身陷险境去采药配药，这东西果然厉害。
    阮莺脸上浮现出了满足的笑容，仿佛她身边不是地狱般的景象，而她也并未造就这一切。
    “呵呵呵，我这么厉害，那到时候给师父调配的药，肯定也能一次成功吧。”阮莺轻笑着，拿出小刀开始熟练地剖取地上那些蛇类，打算将有用的部位全都拿走。
    至于那几名武者阮莺并不关心，反正过一会儿就死了，自己对趁这种机会拿别人的东西也没兴趣。
    不过，是不是应该修改一下毒性呢？师父以前说过，杀人的时候尽量给别人一个痛快，像这样折磨别人是不好的。
    阮莺有些苦恼，当初配制这个药，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用在司马蒙身上，自然是怎么让人痛苦怎么来。
    算了，等料理了司马蒙，如果师父不高兴的话，我再改配方就是。
    不一会儿，阮莺搜集了自己需要的东西，身旁的武者也都已经丧命，此时他们手臂上的真龙图腾微微发光，身体也在一点点地化作光点消散。
    自己这算不算一人淘汰了七名对手？那到时候是不是可以问师父拿些奖励？
    不行不行，师父已经答应把司马蒙交给自己料理，这就已经是很好的奖励了。
    不能太心急，一步一步来。
    阮莺起身，发现那条巨蛇还在不远处等她，虽说已经服过解药，但还是很抗拒进入被秘药笼罩的范围。
    这条蛇倒是很守信用，那我就不过河拆桥了——巨蛇等待自己的行为，被阮莺视作守信的表现，毕竟刚刚说好了要由它带着阮莺去找别的灵兽。
    殊不知，巨蛇只是单纯被吓得忘了逃离。
    现在阮莺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向它走来，它才意识到已经晚了。
    坏了坏了！今天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它好不容易在弱肉强食的这片密林中存活至今，正要一点点继续变强称霸一方，没想到今天要被这可怕的人类用刀拆成碎片了。
    “我要拿的都拿到了，带我去找其他灵兽吧。”
    阮莺的话，让巨蛇一愣。
    首先，是这话语之后的情绪很平淡，虽没有刚刚的那种阴暗和病态，却也丝毫不见对于造成她身后那副地狱景象的愧疚。
    一种万事与我无关的平淡。
    人类之间是怎么形容这种人来着？
    算了，不想了——知道自己还能活下去的巨蛇松了一口气，放弃了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扭动身体调转方向，示意阮莺跟上自己。
    狼王啊，虽曾生死相争，但我还是祝你好运吧。
    阮莺终究有武道修为在身，而且方才也没怎么劳累，因此不需要休息。一人一蛇就这么在林中安安静静地快速行进，朝着狼群的领地靠近。
    离刚才传来异动的方向越来越近，巨蛇就再次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血腥味是怎么回事？
    诚然，从之前的动静来看，这里必然经历了一场惨厉的大战，但这血腥味实在太浓了，人类能流出那么多的血吗？
    因为太久没遇到过人类，所以巨蛇也说不好人类的出血量能不能造成那么浓厚的血腥。
    不过从刚刚那几人来看，应该是不行的才对。
    难道说，狼群这边伤亡也不小？
    那可是好事情啊！
    狼群被削减，如果狼王再受些伤，那么自己这次只要活下来就有机会扩大领地。
    阮莺也察觉到了这异常的血腥气味，但并未过多在意。
    之前的异动她也察觉到了，但她当时被眼前茂密生长的诸多药草吸引，所以没太在意。
    不过现在要亲自过去查看的话——阮莺又准备好了两袋秘药。
    这秘境内的灵兽她不敢保证全都能拿下，但那些武者，她很确信绝对没人能挺过这般猛毒。
    很快，一人一蛇就打起十二分的警惕，拨开密密麻麻的灌木和矮树，来到了之前发生大战的那片区域。
    与刚刚截然不同的地狱景象。
    包括狼王在内的狼群全都惨死于此，狼王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数不胜数，周围的树木大都被打断击碎，地面也坑坑洼洼，即便是狼群流淌的一地鲜血也难以填平。
    怎么会这样？！
    巨蛇有一次被吓住了，从伤口来看，狼群很明显是被人类剿灭。
    这次的人类都那么可怕的吗？
    自己还是先躲一段时间吧。
    不过，那也要这个人类能够放过自己——巨蛇看向阮莺，眼里带着祈求。
    “去吧去吧，我不杀你。”察觉到巨蛇的目光，阮莺挥了挥手。
    “要我帮你把牙补回去吗？”
    阮莺拿出巨蛇的两颗毒牙，她确实有这个手艺，能够把牙补回去，使之发挥作用如初。
    然而，巨蛇摇了摇脑袋，拒绝了。
    它不敢冒险让这个人来再接触自己，毒牙还会再长出来，自己只要找个地方躲藏一段时间就行了。
    “那你走吧。”阮莺也不废话，收起毒牙就上前准备研究狼王的尸体。
    身后传来巨蛇爬走的声音，阮莺并不在意，她细细检查着狼王庞大的尸体，脑海里回忆着自己在医书上看到过的知识。
    她玉手拂过狼王染血的毛发，盘算着怎么才能最大化利用这巨大的尸体。
    随后，她就察觉到了一些别样的细节。
    这是......小师妹？
    凭借着敏锐地观察，阮莺意识到了刚刚与狼群交战的人不止一个，而且其中很可能就有文裳卿！
    师父嘱咐过，进入秘境之后先想办法找到彼此，结伴行动。
    阮莺一怔，自己沉迷于寻找药草，竟然忘了舒服的嘱托。
    不好，万一我和大师姐没来得及找到小师妹，害她被淘汰了怎么办？师父不会生气吧？
    虽然师父不是强人所难的性格，但一想到师父还是可能会因此对自己感到失望，阮莺的心就悬了起来。
    她以极快的速度从狼王的尸体上剖取了最有价值的东西，然后就开始尝试分析现场的一片狼藉。
    嗯，有人活着离开了，希望小师妹也在其中。
    阮莺总算是判断出了这场战斗并非同归于尽，她在这方面的能力不如解颖秋，但还是在随身携带的特殊药粉帮助下，成功找到了文裳卿等人离去的踪迹。
    小师妹，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