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相亲相爱一家人
作者:不动的貘   不着调的天下第一和他的徒弟们最新章节     
    对于纪允炆而言,要无声无息地进入宋国的皇宫简直不要太容易。
    庐卫大部队也即将抵达皇宫加入到对这座建筑群的守卫之中,不过那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毕竟实力差距摆在那;纪允炆现在想要查明的,是七皇子为何如此大张旗鼓地把所有庐卫都调进来。
    如果是老皇帝已经没了,他打算秘不发丧直到自己这边完成集合兵力,以期在接下来的混乱里获得先期优势,那么让庐卫故意在京城中大张旗鼓绕路进宫完全就是与目的背道而驰之举。
    宋国终究是个国力贫弱的小国,皇宫的复杂程度远不及大夏,只消稍微分析一下庐卫们的分布和巡逻路线,纪允炆很快就决定了两个重点区域。
    其中一个区域,靠近之后他能嗅到浓烈的药草和熏香气味,还能看到不少萨满祭司道士和尚之类的人在那做法事,纪允炆不懂宗教方面的事情,但大致看得出来是在为某人驱邪,祈求健康。
    另一个区域,庐卫们给纪允炆的感觉不像是在保卫那里,反倒像是在看守那里,防止住在那间宫殿的某种东西乱来。
    很明显,医官大夫和神职人员们聚集的区域就是老皇帝所在,至于怎么看都像是某种监牢的那块区域,想必就是二皇子的居所了。
    大炎给的情报里只说二皇子的武道修为在宋国皇室中属于鹤立鸡群的水准,现在从庐卫们把那座宫殿围得铁桶一般的架势来看,这份情报应该所言不假。
    虽然很好奇这个皇子究竟实力几何,但纪允炆还是决定先办一办正事,去看看老皇帝怎么样了——那股过分浓烈的熏香味给他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这个世界的医师确实会有在病人的房间里点上特制熏香以帮助治疗的习惯,但浓烈熏香在现在的环境下还有另外一个作用:掩盖尸臭。
    毕竟是在皇宫里,总不能搬一大堆咸鱼啥的堆在皇帝寝宫里,但是熏香点得浓一些就没问题了。
    陛下现在龙体抱恙,谁敢对这熏香有意见,谁就是妨碍陛下养病,谁就是图谋不轨!
    怎么进去呢?
    纪允炆坐在距离皇帝寝宫不远处的另一间宫殿的房顶上,一个大部分时间不会有人抬头来看的高度。
    庐卫、医护人员、宗教人员等一大堆人把寝宫围得水泄不通,要想不被注意地进去确认皇帝的情况还真有些麻烦。
    如果老皇帝已经咽气,那么他就要立刻让大炎的人传信给晁正,叫他立刻起兵不得再等,别等京城各方已经热火朝天打起来了才举起大旗。
    更不能出现皇位新主人已经决定了,晁正的起义军还没稳操胜券的情况。
    若是宋国乱成一锅粥,那大炎可以打着入境安民的旗号来接手,但要是君位已经稳定,战场上只剩下晁正的起义部队和朝廷的平叛军,那大炎可就不方便干涉他国内政了。
    决定宋国这片土地未来的战争,晁正一方必须占尽先机。
    就在纪允炆略带无聊地坐着,寻思自己该怎么无声无息溜进去时,“关押”二皇子的宫殿方向突然有了动静。
    大宗师的超常感官,让纪允炆能够看清那个从宫殿里走出来,引起了庐卫们警戒的人。
    首先那严格来说挺矮小敦实的身形让纪允炆多少有些意外,他还以为二皇子会是那种看着就让人冒冷汗的壮汉,比如仇天危。
    不过从庐卫们此刻的状态来看,二皇子的实力显然让他们很警惕,若非如此,毫不遮掩地列出战阵、武器对准自家皇子可就是不折不扣的大逆不道了。
    七皇子就这样防着自己的二哥?演都不演一下?
    不过二皇子似乎毫不在意,他旁若无人地走出了自己居住的宫殿,然后朝着皇帝所在的宫殿走去;一路上的庐卫都是一副随时会发难的样子,但二皇子像是已经习惯了,不为所动。
    一路走到了皇帝寝宫,二皇子不出意料地被看守在门外的两名金甲庐卫给拦下了。
    虽然离那么远纪允炆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大致猜得出应该就是“陛下龙体欠安,二殿下不便觐见”之类的搪塞。
    二皇子也没有和两人多争辩,而是当着院里那些祭司和医官等人的面,在屋门外跪下,用无可挑剔的礼节向屋内行礼问安。
    随后,他便跪在那里,雕像般一动不动。
    从周围人的反应来看,这应该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所有人都在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全当二皇子不存在。
    这是打算跪上一整天给自己的父皇祈福吗?难道说咱这位二殿下还真是个感动天地的孝子?
    那么问题来了,哪怕是做戏给人看,二皇子好歹也在做戏了,这个时候,咱们执掌庐卫军控制皇宫的七皇子又在哪里呢?
    纪允炆起身四处张望,终于在远处的另一座宫殿处捕捉到了异常。
    那里似乎也聚集了很多人,而且有不少庐卫以外的甲士在那边,隔得虽说远了点,但纪允炆还是能看到许多豪华的车驾。
    随行有看上去几乎把“精锐”俩字写身上的士兵,能够乘车马进入皇宫。
    咋了这是,散落在外的皇子公主们全都聚集起来,准备看看老爷子走了没有打算分家产了?
    动作够快的啊!老七把庐卫全军调进来还不到一个时辰吧?
    纪允炆能够猜到,此刻那边的状况,大概就是众多的皇子和公主,搞不好还有几个权臣一同发难,要求七皇子给一个说法。
    就算彼此之间有利益冲突,但这里毕竟是老七的主场,召集庐卫又给了大伙一个用来发挥一下的借口,所以必定会所有人一同针对他。
    看个热闹去——纪允炆又瞅了一眼依旧跪着的二皇子和忙忙碌碌的医疗团队,决定先去看看那一边的情况如何。
    万一这伙人直接在这就开始火并了,那他也省事多了。
    得益于宋国皇宫的整体结构,也得益于大人物们此刻居然是在殿外宽阔的广场上交谈,纪允炆很轻松地就又找到了一个非常适合看戏的位置。
    这些权贵当然不会就这么露天站着说话,广场上显然经过了事先的布置,从座椅到帐篷到茶点等各色物品一应俱全,显然作为东道主的老七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这些兄弟姐妹们会来。
    来客都已坐定,现场的气氛哪怕是离得还挺远的纪允炆都能感觉到非常紧张。
    不过现场很安静,没有发生纪允炆预料中的那种激烈的争吵,虽然火药味十足,但大伙都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没人说话。
    一圈看下来,纪允炆发现有个看上去像是主座的位子以及旁边的位子空着,被数名金甲庐卫保护着;而在一个稍微有些偏僻的位置,还有一张空座椅。
    主座一看就和龙椅同一个类型,算是象征性为老皇帝留下的座位;至于旁边离得很近的座位,应该就是七皇子留给自己的了。
    至于剩下的那张椅子,难不成是传说中喜欢待在幕后搞大事的五皇子?
    这种时候了他还要待在阴影之中不露面吗?
    陪着这些皇亲国戚们等了一会儿,主角还是没出场。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一个身着甲胄的男人拍案而起,朝向拱卫空座椅的庐卫厉声质问:“都他娘的快半个时辰了!老七到底在哪?父皇呢?!”
    没人回答,金甲庐卫依旧静静地护卫着两张空座椅。
    “三哥,别那么大火气嘛,对身体不好。”一位衣着华丽的美妇人优雅地品着茶,嘲笑似地看向三皇子。
    “没准父皇病得实在严重,没法接见咱们呢。”
    “四姐,这话可说不得啊。”一个看着就很轻佻的年轻人“友善”地提醒道,“父皇贵为天子,区区小病怎么可能损伤龙体?”
    “我看啊,是某些人急着黄袍加身,故意借着和父皇以往的信赖,暗中做了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您说对不对啊姚将军?”
    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护卫主座的其中一名金甲庐卫身上。
    金甲庐卫依旧肃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怎么?十二弟的话你没听见吗?”又有一个男子开口,他衣衫相当华丽惹眼,跟开屏的孔雀一样。
    “还是说,你打算轻慢皇室?”
    语调里,有了明显的威胁。
    金甲庐卫,是戍卫皇城的庐卫之中最精锐的上层群体,但和皇亲之间终究有着身份上的差距。换做平时,在座随便一个人,都能一句话让这些战士跌入谷底再也爬不出来。
    然而,几名庐卫还是不为所动。
    “哎呀哎呀,看来这宫里的禁军已经认了新主人了。”另一个白净的年轻人释放出了一个危险的信号。
    “柳驸马,话可不敢乱说。”
    一阵危险的沉默后,另一位妇人开口:“父皇尚在,七殿下又是心思单纯之人,怎会做出这等篡逆之事来?”
    看上去似乎是七皇子的人,但下一句话,就扭转了众人的这个判断。
    “不过,七殿下是没心思的人,若是有人趁着父皇龙体有恙,在七殿下身边说些有的没的把他给哄骗了,怕是对我大宋有大不利啊!”
    说到这,那妇人看向那位金甲庐卫,玩味地问道:“不知道姚将军对这从龙之功和万人之上的地位,有没有兴趣呀?”
    攻击老七你没反应,那我现在直接攻击你呢?
    你是自救啊,还是指望你主子赶紧出来救你?
    “对啊,七弟孩子般的心境,哪会想这些权啊利啊的?只怕是有人借着七弟的名号,图我大宋的江山社稷呐!”
    三皇子说着,和那妇人对了对眼神,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自己腰间的刀柄上。
    “三殿下此言谬矣,姚远山不过一介禁军统领,便是天大的胆子,又怎敢打皇位的主意。”一个老人家咳嗽两声,慢悠悠地说道。
    “车叔叔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还是赶紧回相府歇息吧。”三皇子看了一眼老者,没好气地说道。
    咱们自家人来这分江山也就罢了,你一个外人瞎掺和什么?
    “老臣多谢三殿下关心。”丞相颤巍巍地向三皇子行礼,那样子哪怕说着说着突然眼一闭没气了都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老臣今日正是来向陛下请辞的,老臣年事已高,此去恐今生无缘再得见圣容。伺候大半辈子了,就想着走之前啊,能再见上一面。”
    丞相说着,像是想起了年轻时与皇帝一同壮志凌云的场景,竟然有些老泪纵横起来。
    然而,他这副样子没能感动任何人。
    笑话,还回乡终老?看你是打算确认一下皇帝确实撑不久了之后,就回自己的大本营去征兵备战抢夺皇位吧!
    还在那装出一副风中残烛的样子,在座的谁不知道你昨晚上都还在相府里左拥右抱、莺歌燕舞?
    “车叔叔与父皇君臣情深,我们也是看在眼里。但只怕今日您要失望了。”十二皇子酸溜溜地出声,“毕竟有些人不希望咱们见到父皇啊,别说是您,连我这个亲儿子,都有小半年没见着他老人家了!”
    “是啊,每次来求见,不是被七弟拦着,就是被他那些狗腿子拦着。”三皇子搭腔,“去找二哥,他又变成了闷葫芦什么也不说。”
    “七殿下总说陛下需要静养,可这朝中无主,就算咱们不担心,臣子和百姓也不安心啊!”一位妇人像模像样地感叹。
    又是一个在场众人心知肚明的笑话。
    宋国曾出现过国君整整八年既不上朝也不和百官见面的情况,日子不也照样过?至于百姓,一辈子除了各种苛捐杂税外完全感受不到朝廷的他们可不在乎陛下有几日没来上朝。
    大伙都清楚:彼此都只是在找一个借口,逼着七皇子让他们确认皇帝究竟还在不在,还能在几天。
    “不管怎么说,大家伙今天都必须见上父皇一面!”三皇子和他二哥一样出了名的暴躁且霸道,登时就打算朝着皇宫深处硬闯。
    庐卫们上前阻拦,三皇子和自己的随行甲士立刻就拔出了兵刃。
    剑拔弩张,皇宫高墙之内,一场死斗随时会发生。
    然而,其他人非但没有上前说和,反倒是隐隐呈现出站在三皇子这边的迹象。
    “七殿下,您要是再不出来说句话,今日血溅皇宫,场面可就不好看了!”柳驸马高声说道,“自家人可能见了自家人的血啊!”
    “二哥!你要是听得见,就出来和三弟我说句话!咱父皇到底如何了?”
    “陛下!您不会因区区小病就置朝政于不顾,若是有奸人意图谋反作乱,儿臣今日就要强闯禁地救驾了!”十二皇子也拔出兵刃,领着随从就打算跟着三皇子一块强闯。
    周遭的庐卫立刻围了上来,从纪允炆的角度,还能看到有更多的庐卫正在赶来。
    “干什么你们!想谋反吗?!”看着渐渐围上来的庐卫,两名皇子大怒。
    “放肆!”
    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一个雄浑的声音一声怒喝,庐卫们立刻停止了行动,但依旧包围着两位皇子和他们的随从。
    其他那些皇亲国戚则是依旧看戏,丞相仍旧不忘表演好自家年老体衰的形象。
    一个有些矮小的男子从庐卫之中走出来,阻挡在两位皇子和庐卫之间——是二皇子。
    随后,他回过身,一耳光将领头的庐卫打倒在地,即便后者戴着厚重的头盔,也依旧鼻血直流,嘴角也有血液流出。
    “三弟和十二弟都是皇子,你们是什么东西,也配用兵器指着他们?还想不想活了?!”
    紧接着,他怒容不改看向两个弟弟,质问道:“父皇染病正需静养,你二人着甲带兵进宫倒也罢了,竟然还打算与宫中禁军厮打甚至强闯内城!无法无天了?!”
    双方都不为所动,但气势上已经萎了。
    “二哥!都是父皇的亲生儿子,我们已经半年有余不曾见到他了,父皇到底如何了?”十二皇子摆出一副急切的样子。
    二皇子嗤笑一声:“立长立贤都轮不上你,急什么?”
    一句话给十二皇子气得不行,但刚想开口,就只见二皇子眼睛一瞪,这个年轻人瞬间就没了胆量。
    “要见父皇是吧?”二皇子目光扫过今日到此的每一个皇亲国戚,“那就随我来。”
    “正巧,这段时间七弟总说什么父皇的病正在关键的时候,连我都不见,今日我倒是要好好看看!”
    说罢,就打算带着众人向宫中走。
    庐卫们尝试阻拦,但在二皇子修为带来的气势面前,他们的人数和精良装备都提供不了多少勇气。
    按理说这种状况下庐卫们就算没有“阵”也该有“势”啊,怎么跟一群吓傻了绵羊似的,那个二皇子那么厉害的吗?
    坐在屋顶的纪允炆依旧是看戏的状态,直到他的神识察觉到一股不祥的气息。
    同一时间,一个压迫感十足的声音,让众人都定在了原地——
    “看什么?看朕死没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