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人多也热闹，时不时就有人上门来请孙老头看诊。慢慢的，苏家院子就成了老人们吹牛磕牙的地方。
    因为家里总有人，苏外婆和白荷花婆媳俩得空就往苏怀兰家里跑，也不担心两个老头子没人看着，出点什么事。
    大队长的娘这样建议，大队长就觉得不妥，苏家人来人往的，他即便去了苏家，也不好开口啊。现在正是紧张时期，他可不敢去苏家胡说八道，害人害己。
    再三犹豫，大队长心里一直放不下，这天傍晚，他吃过晚饭在村里闲逛，不知道怎么的，就走到姚德业家附近。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进了姚德业家的大门。
    姚德业和苏怀兰两口子今天都在家，晚饭吃得早，老三家的老四家的，来了一趟，看两个大人在家，家里活干得利索，也就转头回家去了，家里皮猴子多，整天潮水一退就要下海，那衣服过了海水，要是不及时洗，海水的盐卤就把衣服给咬坏了，穿不了多久就要变成破布。
    娄玉娥也带着礼物回南乡了，天气转暖了，苏怀兰给她做了春天穿的衣服，可她也要把冬天的衣服送回家，顺便再拿轻薄衣服来换洗。
    所以大队长上门来的时候，只有姚家一家人在。大队长也不敢当着孩子们的面说，只把姚德业悄悄拉出家门口。
    姚德业还想着做木工活挣钱票呢，三个小子见风长，胃口越来越好，他不努力点，那真是养活不了家里这么多张口。八个孩子呀，谁家养四五个，那就已经很吃累了，他们家却有八个孩子，加上来历不明的元基，还有帮忙的娄玉娥，家里满打满算十个孩子。
    这也是为什么，姚德业和苏怀兰两口子这么拼命的原因。苏怀兰心里也有一笔账，她要是不出门想别的招，别说几个孩子能吃好了，就是吃饱饭都有困难。
    大队长拉着姚德业去西边院子里说话，姚德业还不乐意：“队长大哥，你有事就在屋里说，我们家孩子嘴巴都紧，不会给你传出去。”
    大队长：“这些我都知道。你家那些孩子，个顶个听话，不让人操心。可这个事，我心里没个准头，不好胡说。要是说的不对，你就当我魔怔了，胡说八道的。”
    姚德业还嘀咕了一句：“胡说八道的事，还跟我说个啥！我忙着呢。”
    大队长眼睛一瞪：“你做折叠马扎板凳，带上船去外面港口换钱票，别打量我不知道哈。同族兄弟，我不说，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跟你说点事，你还叽叽歪歪！”
    这下姚德业才老实听大队长说话。
    大队长也没说别的，就真把自己心里担心的事说了出来。大队一共二十八艘大船。出远洋，要用大船，每船配十个船员，其中一人是船老大。
    二十八艘船，其中十九艘，包括姚德业所在的这艘，这些船同时回来的，均是满载而归，同时还交回不少钱票。
    那不是一点点的钱票。那是卖掉一整艘船舱里的海货，才能有的数目。
    可是另外九艘船就不同了，他们回来的迟两天，没有钱票，只有九成满的船舱，勉强算得上满载而归。
    当然了，别的渔业大队，听说还不如这九艘船，最差的甚至船舱里只有半满。这些都是大队长去公社收购站里打听的。
    隔壁苏家大队的人也有这种情况，有四五艘船的船老大，跟苏外公家近，喊姚德业也都喊妹夫，知道他的本事，也跟他的船同进同出。他们这几艘船的收获也不少，听说也带回了钱票，和满船海货。
    两拨人的差距太大，不怪大队长胡思乱想。
    姚德业听完大队长的话，一拍脑门说道：“队长大哥，你别怀疑他们藏私。我觉得不可能。你就说来旺兄弟那条船，他是船老大，他这个一点变通都不会，我媳妇前些日子出门带些干货去换东西，他家媳妇也想拖我媳妇帮忙，来旺兄弟硬是不同意，听说还吵了一架。说这是投机倒把，不能这么干。”
    这也是为何苏怀兰这几天都在家里的缘故，那两口子吵架，众人都知道了，即便嘴上不说，可是心里都明白，苏怀兰确实在干投机倒把的事。
    所以她也就暂时不出门，等这阵子过去了，再出门。她也打定主意，以后出去，除非关系特别亲近能相信的，绝对不会再帮别人换东西。
    大队长也知道这个人的脾气：“都是同族兄弟，你放心吧，反正没人到我跟前说弟妹投机倒把。不过，来旺这小子确实是个榆木疙瘩，跟那臭水坑里的石头一样。驴脾气上来，谁劝都没用。”
    姚德业继续说道：“所以啊，队长大哥，你看他能当船老大，不就是因为为人讲原则，你说什么他就听什么，怎么可能还有别的私心？”
    大队长：“那你们都去洲山岛渔场，过了渔场，再去南洋，怎么就只有一船货，没有钱票？”
    船只出海，也是跟季节洋流争时间，洋流带来丰富的营养食物，那些鱼群也就随着洋流游走迁徙。
    所以船只但凡在这种季节出海，船上满仓后，一定会尽快在最近的码头出手货物，换了钱票，再马上回到海上捕捞作业。
    姚德业迟疑道：“队长大哥，我说句冒犯你的话。你要是不爱听，就当我没说。”
    大队长催促：“别跟个三岁小孩一样跟我讲条件，你尽管说。即便骂我两句，我也还是你族兄，不过你要是骂狠了，我回头揍你一顿，就算找平了。没什么大不了！”
    姚德业：“我们那十九条船，出海之前，都拿家里的公鸡祭海了。剩下那九条船，我估计是听你的话，胆子小，没这么干。”
    大队长瞪眼：“这还怪我咯？小兔崽子们，真不懂变通。我说了上面这么通知的，不能搞封建迷信，可是你们出海难道不馋肉，带上活公鸡，留到船上杀了吃肉，难道还是封建迷信？这帮笨蛋，真是笨到家了，这还用我手把手教？”
    找到症结所在，大队长心里痛快了，不过转头一想，九艘船上的渔获少了一多半，又有些肉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