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可峰干脆一屁股坐下，冷着脸。
    景枝也神色严肃几分，不过她马上看出顾北岸的窘迫，倒了半杯茶水放在顾北岸面前，“顾团长……洛宁的事，你最好跟她本人谈一下，我看她挺喜欢在我们文工团工作。”
    “另外，我们这边的待遇也是不错的，她的能力我们是认可的。”景枝如临大敌地劝道：“如果，她嫌补助金少，那我们也可以根据工作量，再加一些。”
    景枝已经在思考，表演前的化妆，是不是人数太多？
    平时，后勤部的工作是繁琐了一些，还有不少姑娘去找洛宁修理收录机……工作量的确有点大。
    可是，民乐队那边已经得到了批复，现在正是组队的关键时刻，洛宁是优秀的唢呐手。
    这样的人才，怎么能到棉纺厂去当女工呢？
    难不成，洛宁有什么不满情绪？
    或者，棉纺厂那边给出了什么优越的条件？
    景枝眉头紧锁。
    她得给棉纺厂那边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张可峰鼓气不说话，眼睛越瞪越大。
    等景枝说完，他干脆豁地站起来，抢过那半杯茶水喝下去，“顾北岸，你管得也太宽了吧？洛宁在你们家当牛做马做保姆，也就算了，你现在还想干涉她的工作自由？！”
    这话说的就严重了。
    景枝立即听出不妥，马上制止张可峰。
    “老张，你先出去，我跟顾团长谈。”
    张可峰被推出门去时，整个人都愤怒着。
    边走还边骂顾北岸不是人，他正骂的起劲，洛宁提着帆布包踩着上班铃声走到他跟前。
    “张部长，你骂谁呢？”
    骂你老乡。
    打量前后也没什么人。
    “我骂……哎？洛宁，你是不是对我……”不满？
    张可峰看到洛宁，先是一脸的不高兴，随后便立即换上笑脸，拉她回办公室，准备给她拿饺子吃。
    “你嫂子，非得让我给你带一份饺子，给你包的是全肉馅儿的！”
    洛宁打量饭盒。
    “洛宁，这一路走过来，有点累吧？”
    “走，我们去办公室里歇会儿！”
    “今天，你不用干活，你就歇着！”张可峰又给洛宁倒了一杯水。
    洛宁：……
    张可峰这一次又让想她修理什么？
    这么反常？
    她忙了一大早，还真有点饿。
    摸摸肚皮，强忍着嘴馋，吃下三个饺子，洛宁从包里掏出一瓶美白面霜递给他。
    “这瓶给嫂子，是美白的。”洛宁告诉张可峰用法，又在自己的脸上指指，“真的有用。”
    张可峰像看亲生妹子似的，一脸慈祥。
    “妹子，哥今天得跟你说个严肃的话题。”
    洛宁收拾饭盒，想着一会给胡水晶和余平送去，这两丫头吃一次饺子，能乐三天。
    “什么事？”洛宁就没觉着除了赚钱，还有什么重要的事。
    “你挑男人时，可得睁大眼睛，像那种带着旧社会的习气，想奴役你的人，就不行！”
    张可峰搜肠刮肚，把自己能想到的词儿都拿出来用：“你看，现在已经是八十年代了，年轻人得自由恋爱！”
    “你的人生大事，可不能稀里糊涂。”
    洛宁：……
    张部长这是转行，当指导员了？怎么还做人的思想工作呐？
    说的莫名其妙的。
    洛宁打量自己浑身上下一百五十斤的肥肉，提提气息，再提，肚子没收回去。
    好吧，还得抓紧瘦下去。
    “张部长，你放心！”
    洛宁笑着转身。
    张可峰还想再说什么，便看见顾北岸从后勤办公室门口晃过去。
    洛宁搬着一大箱道具，二人对视。
    放下道具箱，洛宁跟上顾北岸的脚步，二人走到门外的树下。
    张可峰想跟出去听听他说什么，又怕自己忍不住会打人，便坐在办公室里伸长脖子等洛宁回来。
    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洛宁调走。
    这边是后院，没什么特别的事，不会有人来。
    洛宁和顾北岸就站在树下，也没特意躲避。
    沈清澈今天心情很差，昨天她被摔进泔水桶，去于谨家里洗了好几遍，可现在还感觉浑身上下臭得酸溜溜。
    一大早，她在歌队的角落里找到一个旧的道具，提着便来找洛宁。
    正看见顾北岸和洛宁站在树下，她感觉胸口像被刀子扎着，很疼。
    顾北岸的手里还提着豆浆油条。
    难不成，顾北岸来给洛宁送早饭？
    “洛宁，你工作的事，我已经……”顾北岸眼神柔和地看着洛宁，洛宁却别着脸。
    “顾大哥，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
    沈清澈看见余平和胡水晶正走过来，便有意提高声调，硬着头皮走到顾北岸的身边，伸手就去拿豆浆和油条。
    洛宁心里的气儿更不顺了。
    她就知道，什么谈工作的事，顾北岸就是过来看沈清澈的。
    伸手！
    洛宁先一步把豆浆油条拿到手里，两根油条揉巴团巴成一个球，直接塞进嘴里，大口嚼两下，然后又抢过军用水壶，在二人震惊的目光里，咕噜咕噜都喝光。
    扔给二人一个不屈的眼神。
    洛宁扭头就走。
    红砖地面被她踩得咣唧咣唧响。
    站在不远处的余平和胡水晶，看见沈清澈吃瘪，笑起来。
    洛宁，好样的！
    沈清澈委屈吧啦，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看顾北岸。
    “顾大哥，你往后多买点，你看洛宁好像都没吃饱。”
    她也想吃。
    沈清澈得体的笑笑，去追洛宁。
    顾北岸的目光一直在洛宁大步流星的背影上，沈清澈说什么，他没听。
    见二人都走了，他摇晃着空水壶，嘴角上扬地离开。
    “洛宁，你别生气，我，我也没说就不分给你吃，你看你，抢着吃，没噎着吧？”
    “洛宁！你等等我！”
    油条没吃着，沈清澈起了想继续骗钱的心思。
    “洛宁！”
    她终于拉住洛宁的手，“你看你，走这么快干嘛！”
    “我给你送好东西来了，你看这是什么？”沈清澈翻出一个装美白面霜的小玻璃瓶。
    这种小玻璃瓶，是洛宁让赵梅去六化工厂里买回来的，统一的大小型号。
    因为是透明的，装在里面的东西，能看得很清楚。
    “你没见过吧，这是我的朋友从南城捎过来的，一瓶二十块钱呢！”
    沈清澈继续兜售，“你额角那里还有疤痕，这瓶美白面霜就当送给你了。”
    沈清澈打开面霜瓶盖，取一点往自己的脸上抹。
    人参的香气扑面。
    沈清澈在这里忽悠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