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有富最好面子，拍了周大郎一巴掌，骂道：“我是贪图她那点吃的吗？”
    “是是是。”周大郎赔笑道。“爹，柠丫头真是反了天了，可得好好教训教训她。”
    柳青秀看不下去，急着说道：“柠丫头还生着病呢。”
    李婆子给了王氏一个眼神，王氏硬着头皮说道：“她从前是傻子，现在可不是了，她是疯子，你们可不知昨日……”
    “昨日怎样？”周有富问道。
    看着周家这一大家子人，看着周柠单薄的身体，突然心里有了底气，说道：“昨日这丫头古古怪怪的，我看她莫不是什么妖怪吧？”
    王氏此话一出，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不为别的，大晟朝信奉妖鬼蛇神，若是真的，恐怕柠丫头要被折腾个半死吧。
    周柠淡漠地看着胡说八道的王氏说道：“你说这话，你负责吗？大晟刑律，以妖鬼蛇神诬蔑他人，杖刑五十。”
    王氏听到杖刑，本就哆哆嗦嗦的，又看见周柠彻骨寒凉的眼神，顿时不敢说话了。
    眼见这局面快控制不住了，周有富厉声呵斥道：“够了，你这个丫头，怎么和长辈说话的？”
    “你们也配叫长辈。”周柠说到这里，打算破罐子破摔。
    昨日她找周婉了解了一下这个家的情况，周婉毫不隐瞒地都告诉她了。
    “朝廷征兵，你们推我爹出去打仗，拿着我爹留下的钱转眼就给家里修了新房，使劲磋磨我娘，不给饭吃还让她拖着刚生完孩子的身体就去下地，才导致我刚出生就没了娘。”
    “而我呢？你们说是我命硬，刚出生就克死了娘，不多久我爹战死，你们拿着我爹的抚恤金买了猪肉棉衣，又说是我克死了我爹 。”
    周大郎听到这，忙着说了句：“本来就是……”
    “就是什么？”周柠越说越觉得生气，咬牙切齿道，“不知道我爹九泉之下能不能原谅你们？我爹娘可都看着你们呢。”
    饶是周有富看着周柠那双仿佛从地狱里出来的眼睛，都觉得后背发凉。
    周婉从屋里出来。
    王氏赶紧说道：“哎呀，是婉丫头啊，快劝劝阿柠，这丫头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大伯母。”周婉拉着周柠的手，说道，“阿柠说的一点错都没有，这么多年，我做饭刷锅，洒扫庭除，浆洗衣服，喂鸡喂猪，什么活我该干的不该干的我都干了，我就是想让阿柠好过点。”
    “可是，昨日阿柠落水，没有人关心，就连我给阿柠弄点粥都要挨骂挨打挨罚，便是猪狗也不该被这样对待。”
    “而且，你们竟然想要把阿柠卖给村东头那个屠夫。”
    说到这里，周婉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她才十岁啊！”
    平日里性子温婉的周婉这次几乎是吼出来的。
    沈石和柳青秀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婆子，他们没有想到，一个人竟可以狠心到这种地步，家里无灾无难，竟然会将孙女卖给别人
    李婆子面露心虚，昨日她与王氏商量这件事，原本是要把周婉嫁出去的，但一想周婉样貌出挑，没准能嫁的更好，得到更多的聘礼。
    周柠虽然小了些，但也不傻了，想必那屠夫也不嫌弃，便将算盘打到周柠的身上。
    那屠夫虽富裕了些，却是个赌徒，还爱喝酒，喝醉了还爱打人，他的上个媳妇就是打死的。
    周有富自然知道这个事，可他当做不知道，反正钱是自己的，打不了把错都归结到李婆子身上。
    这事被戳穿了，周有富脸上挂不住，当即给了李婆子一巴掌，说道：“你竟然背着我干出这样的事！”
    李婆子哪里忍得了，上去便想着抓花周有富的脸，大哭道：“我跟你大半辈子，什么苦没吃过，我不过是想赚点钱，家宝也到了上学堂的年纪，三郎也该娶媳妇了，我给家里赚点钱怎么了。”
    周有富拽着李婆子的头发，骂道：“糟老婆子，看我不好好收拾米。”
    周大郎和周三郎上去拉架，王氏抱着吓哭的周家宝，场面一度混乱。
    周柠看透了这局势，转身便给沈石柳青秀跪下，说道：“周柠求沈伯父沈伯母救救阿柠和阿姐，我和阿姐在这个家是待不下去了，求求你们把我和阿姐带走吧，阿柠日后定会报答两位恩人的恩情的。”
    周婉一看这情形也连忙跪了下来。
    沈石连忙将周柠周婉扶了起来，说道：“可，可你们是周家女，虽说没爹爹娘，可仍有爷奶，还有周氏族人，他们是不会同意的。”
    沈柚说道：“那便去请周族长，请他来。”
    说完，沈柚看了眼周柠，周柠点了点头。
    也不等沈石柳青秀同意，沈柚便跑了出去。
    周柠孤注一掷，在方才沈柚来的时候，告诉她这是朝代两条律法，一个是以妖鬼蛇神诬蔑他人，杖刑五十，一个是无父母者，长姐可自立门户抚养未成年的弟妹，不过长姐要有夫家或是未婚夫，且自立门户的时间只有三年。
    周柠不禁吐槽，什么破规矩，女子自立门户，还得有夫君或未婚夫，真不靠谱。
    不过此时周柠还得利用这个规矩。
    这是昨天沈柚便拟好的计策。
    方才周柠话里话外的意思沈石柳青秀已经听懂了。
    这颇有些携恩要挟的意思。
    可周柠已经没有办法了。
    沈石柳青秀也只能答应了。
    不多一会，沈柚带着周族长便来了。
    周族长身后是他的两个儿子周文周武。
    周族长厉声呵斥道：“富娃子，住手。”
    周有富在捋顺被揪乱的头，还没反应过来，问道：“叔，你怎么来了？”
    得，刚才闹得太投入，没注意沈柚跑出去了，也没注意她说的话。
    周家一家子只有周大郎的闺女周柔注意了，却也不敢吭声，也只装作不知道。
    周族长冷哼一声道：“我不来，不知你家要闹成什么样子了。”
    周柠扑通一下子跪在周族长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族长，阿柠和阿姐真的在这待不下去了，求求您，能不能让我们自立门户啊？”
    “柠丫头，你不傻了？”一旁的周文震惊道。
    “嗯，昨日从河里上来后我便不傻了。”周柠继续自己的话题，不给别人半点偏离话题的机会，说道：“族长爷爷，我奶奶要把我卖给咱村的那个屠夫，还说，还说我是妖怪。”
    望着周柠与方才一点也不一样的柔弱的样子，李婆子气不打一出来，怒道：“你个贱骨头，周家供你吃供你喝这些年，你狼心狗肺，一点也不想回报。”
    “族长爷爷，您都听到了，阿柠实在没有办法了。”周柠一把鼻涕一把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