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倪叔和他的两个手下盯着自己，眼镜男耸耸肩道：
    “倪叔，我们这一摊生意恐怕是做不下去了。
    我只拿自己的一份，就说好的那些，我绝不贪心。
    外面太乱了，我等下就从作坊的通道出去就行。”
    作坊内幽暗的应急灯光，照在倪江南的脸上，惨白惨白的。
    只见他嘴角抽了两下，抬起左手。
    那两个手下得了倪叔的指示，就要起身上前对付眼镜男。
    其中一个刚刚伸手摸向带血的砍刀，就中弹了。
    砰砰砰又是三声枪响。
    眼镜男抽出事先藏在旅行袋里的手枪，飞快地给了倪叔和他的两个手下一人一枪。
    眼镜男的枪法不好也不坏。
    一个手下被打中胸口，一个被打中腹部。
    当倪江南看到黑洞洞的枪口和火光时，心道不好，下意识地开枪反击。
    有一瞬间，倪江南仿佛看见子弹冲着自己的眉心飞来。
    近在眼前。
    然后瞬间消失不见了。
    眼镜男被倪江南一枪打中了右肩。
    枪是举不起来了，用左手开枪又不熟练，他只能端着右手又开了好几枪。
    可是直到子弹打完，都没有一枪打中的。
    简直太艹了。
    这个操作台难道有子弹结界吗？
    凌树：我还有话要问，哪能叫老头轻易死掉？
    眼镜男身手敏捷地扔掉手枪，捡起地上的大砍刀，一个萝卜打滚躲到倪叔的射击死角。
    他算到倪叔手里的枪还有最后一发子弹。
    只要躲过这一枪，自己年轻力壮，对付个赤手空拳的老头还是有很大胜算的。
    弄死倪叔独得黄金的馊主意，在眼镜男的心里不断回响。
    此刻，他觉得自己离一夜暴富的梦想前所未有的接近。
    可倪江南没有给他继续歪歪的时间。
    老爷子夹着人字拖当当当下了操作台，对准角落里缩成一团的眼镜男就是一枪。
    打中了。
    子弹从刚刚中弹的右肩斜着向下打进去，擦过右锁骨，穿过右肺继而穿过左肺，子弹翻滚着，扎进了心脏。
    眼镜男，卒。
    凌树用神识看清了弹道。
    不得不在内心感叹一句，老爷子的枪法还是不错的，所有人都误会他了。
    整个厂房就剩下倪江南和搞事情的杨浩允了。
    起码倪江南是这么以为的。
    他掰开凉了的眼镜男的手指，夺过那把大砍刀。
    刀背拖在地上，发出瘆人的音效。
    倪江南就像电影里的变态杀人魔一样，慢慢靠近自己的猎物，嘴里低低的念念有词：
    “昊天荡荡，无道不成……人生渺渺，非正不生……人本无妄，妄因邪生……”
    凌树觉得后脊背都发凉了，赶紧对准操作高台上的杨浩允腿上打了一枪。
    放心，是嘛醉弹。
    凌树不想让这位大哥看见自己审倪叔的场面。
    杨浩允慢慢软倒下去。
    左手还铐着手铐呢。薇拉怕他这体格会把自己的胳膊扯到脱臼，赶紧催动异能托一把。
    结果下一秒，杨浩允就像变魔术的场景那样，躺着飘起来了。
    倪江南爬上台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诡异的场景。
    大砍刀仓啷一声掉在地上，老头目瞪口呆地瘫倒在地。
    然后倪江南张大嘴巴，看着一个黑影慢慢从洞顶的缝隙飘了下来。
    这种碳纳米材料做的夜行衣是一种极致的黑。
    给人的视觉效果是二维的，在阴影中的部分就直接隐形，因为一切照到布料上的光线都会被吞噬。
    凌树看看已经被嘛醉了的杨浩允，这位老兄一身的伤啊，实在太惨了。
    倒计时还有20分钟不到，他又不太会拆弹，还是带回去给亚瑟处理吧。
    想着，他一抬手把杨浩允连着身上的炸弹一起收了。
    回过头来，看到一只真·吓尿了的倪叔。
    从空间找出吐真剂，正要给对方打针，听到那老头声音弱弱的问：
    “是八爷吗？
    范八爷，我日子到了？”
    凌树：什么玩意？
    这时薇拉发了一条简讯过来，显示在凌树的终端视野里：
    【黑无常，原名“范无救”、“八爷”。
    武器是“勾魂锁”，上有弯尖钩和钩爪，直勾人的琵琶骨（穿透灵体的锁骨）。
    有时还会随身携带一些其他的勾魂刑具，如链子和镣铐以及锁魂枷捉拿恶鬼。
    他和白无常结伴而行，同出同进，形影不离。】
    【可惜我今天没穿白衣服，不能陪你cosplay一把了，哈哈哈～】
    凌树忍住笑，从空间里找了一条黑色金属狗链，拿在手里，哗哗作响。
    老头更害怕了，脸白如纸，浑身抖若筛糠。
    凌树怕把人吓死了，赶紧收了链子。
    拿出针筒注射吐真剂。
    而倪江南以为他要锁琵琶骨，闭着眼睛很配合地把头一歪。
    “好了，接下来，我问，你答。”
    “是，鬼差大人。”
    一句鬼差大人，把薇拉笑得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爬起来还一边揉腰一边笑。
    倪江南果然不是重生的。
    他一生都没走过正道，因为做的坏事多了，无儿无女，断子绝孙。
    年纪大了总有些心虚。
    在他家乡云镇有一座很大的道观，他与观主相熟。
    每每梦见冤魂索命睡不好觉了，便到道观去做些解结、斩白虎、送凶星之类的法事。
    那位观主去年年初生了一场大病，几乎要了半条命。
    好了以后，就宣称开了天眼，能知未来的事。
    他把前面数十年收到的香火钱都取了出来，重修道观供他一人闭关。
    观中道士都送去其他道观挂单，须满三年方可回观。
    在这位观主闭关之前，倪江南送去了一批很好的茶叶。
    观主一高兴，就指点了他几句，说未来12年会有前所未有的大机缘，又说道不可轻传。
    于是倪江南狠心送了观主666万元，得到了一句谶言。
    严月淫雨杏月霖，蚕时流火肇秋烬。
    寒冰不开千日往，千星堕泯群芳喑。
    连续12年的天灾，怕倪江南看不懂又耳提面命的讲解了一番。
    说是12月底开始下雨，一直下到3月才会停，7月的时候会有火山灰过境，然后就到了三年的寒冬，极冷的冬天会重复三次，随后就会有陨石雨降下来……
    据说一切都是观主梦中得到了道祖的点化。
    凌树不知道这位是重生呢，还是真的做梦梦见了末世的场景。
    应该是比自己多经历了两年末世没错了。
    原来核辐射完了还有陨石雨，这末世真的要对人类赶尽杀绝。
    说完这个，倪江南自觉地交代起了遗言，
    手机银行密码，家里保险柜密码，六个储存物资的秘密仓库的地点，进门方法和钥匙。还有金矿保险库的密码……
    全部交代完以后，老人深深喘了最后一口气。
    然后……真的噶了。